四下无声,村民一个个都被震得发晕。
真是的,怎么就鬼迷心窍,信了这恶人夫妇俩的挑唆呢?
若是他们早听了亓杨的话,现在估计已经安全了!
而如今,有了王二麻子带路,鞑子进山找到他们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村民们一个个悔不当初,又六神无主,一时间本能地向着亓杨的方向投去了恳求的目光。
谢庭春暗暗摇头。
他自有倚仗,并不太担心出事,而这群村人的死活他也并不放在心上,只是该如何劝小亓将军和自己一起离开去安全的地方呢?
正在此时,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位老爷子咳嗽着往前站了一步,走到亓杨的面前,颤巍巍地长揖到底。
亓杨忽然被一个年纪可以做自己爷爷的人行了大礼,吓了一跳,赶紧伸出手来阻拦:老爷子,这是做什么!
老爷子面色朱红,摇着头一脸惭愧,昏花的老眼流出两行浊泪:杨哥儿,好孩子,是咱们乡亲们对不起你,辜负了你一片好心哪!老朽今日也不要这张脸皮了,还求你给咱们指点一条活路。
正在思忖,谢庭春却看见亓杨伸手强行将面前的老头扶起,扬声道:事已至此,在这里呆着不过是枉然等死,你们甘心吗?鞑子毁我田地房屋,王二麻子认敌为友,此等大仇若是不报,算什么大丈夫!
谢庭春惊讶地挑眉。
这么不计前嫌?不过确实是这人做得出来的事。
毕竟前世他入狱后,只有素未蒙面的亓杨上书给他伸冤,听说还为此挨了圣上的训斥。
村人们看着亓杨神色坚定,眼中也都迸发出亮光来,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对啊!我大夏男儿也是有血性的!
全村十来个青壮年劳力都争先恐后地挤了过去。
算我一个!
亓大哥!带上我,我有力气!
我也要来,今天非得宰了王二麻子那小人不可!
亓杨环视四周,满意地看到全村青壮都群情激愤:好,老弱妇孺留下,剩下的人都跟我走!
杨哥儿稍等。一个婶子狠狠拽着王二麻子媳妇的衣领:这毒妇又要逃跑,该怎么处置她?
亓杨脚步一顿,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王二麻子的媳妇被亓杨那双冰冷而嫌恶的眼睛紧紧盯着,瞬间汗毛直竖,一种在山中被猛兽盯住一般的危险感觉直冲发梢。
这姓亓的,怕是真的手上沾过血!
眼见着亓杨越走越近,她早就没了当初的牙尖嘴利,吓得涕泗横流:你你说过不打女人的
亓杨嗤笑一声,走上前干净利索地卸了她的手臂脚腕。
咔咔几声,王二麻子媳妇的四肢软绵绵垂下。
放心,死不了。明天到了县衙就给你接回去。亓杨面无表情:我是不打女人。
但是我打叛徒。
扔下最后一句看好她,亓杨转身大步离去。
婶子使劲儿点头,将王二麻子媳妇捆了起来,堵上了嘴丢在一边。
村人们忙不迭跟上,每个人经过时都不忘了赏她一脚,王二麻子媳妇呜呜哀叫,却再也没人来可怜她一下。
富贵看到这个场景,一脸忧愁地看着谢庭春问道:怎么办啊,少爷?
谢庭春扫视了一圈,树干背后影影绰绰,看起来没什么,但是他知道有数个暗卫正蓄势待发。
有意思。他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看着前面亓杨的背影,抬脚追了上去。
少爷,你说啥?富贵在边上听得一头雾水。
话音刚落就被自家少爷在头上锤了一拳:问那么多干嘛,赶紧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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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同那鞑子拼一拼,亓杨便将所有武器都聚集了起来,都是些常见的镰刀、斧头之类,用来装备这十来个人还是略显捉襟见肘。
怎么办呢?
他的视线飞快略过周围的岩石植被,在看到几株刺棘树的时候,忽然眼睛一亮,提着斧头向前便砍了起来。
亓郎君,接下来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亓杨手脚麻利,已经砍下了两三株,抬眼一看,竟是那个小秀才。
小秀才颇为镇定,一双眼里满是坚毅诚恳之色,还藏着丝紧张忐忑,让人赞赏的时候还忍不住有些心疼。
这孩子,年纪轻轻,却比不少壮年男儿都要有担当多了!
亓杨面带欣赏,安抚地笑了笑:秀才公人品贵重,这些粗活我来做就行。
谢庭春自知自己人小力单,也就是为了赢得好感随口一问,见到亓杨果然如他所料不让他沾手,便从善如流地坐在了一边,看着亓杨动作飞快地抽出皮绳在树顶绑上了几把小匕首,将其中一个递给了一边的朱丘。
朱丘拿着那奇怪的武器掂量了两下,忽然福至心灵,嗬的一声捅出去。
就这么用,大哥果然聪明。亓杨满意地点点头,将手上的另外几支分了出去:戎国的鞑子一年四季都穿着皮袄,夏天热会打半边赤膊,这个东西树枝、树叶都像刀片一般锋利,韧性好,应该能抵挡一会儿。
咱们两人一组,打过猎的拿柴刀,一个格挡,一个伺机进攻,冲着脑袋和脖子砍,来抢粮的一般都是些散兵游勇,别慌。亓杨淡定指挥道。
谢庭春自诩读书破万卷,可也没见过这样奇特的武器,更别提这古怪的作战方式了,不由得问出口: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算是个简易改良版的狼筅吧。亓杨在脑海里搜罗了一下在艾派德那儿看过的纪录片,说道:是一名戚姓将军发明的武器。
谢庭春压下心中疑惑,没有追问。
分完了狼筅和柴刀,布置完了机关,空手的只剩下了谢庭春和富贵两个。亓杨看了看主仆二人都一团孩气,在村民中显得十分突兀,略一思索,便提着柴刀走上前去。
秀才公。他一脸严肃:这里有个重要任务,你们愿意负责砍断绳索吗?
谢庭春顺着亓杨手指的方向看去,远处一节圆木被亓杨刚刚砍了下来绑在了树上,用皮绳儿拴住,应该是个奇袭用的机关。
那绳子还没手指头粗。
然而听着亓杨认真的语气,仿佛那根绳子牵动着整个大夏的国之命脉似的。
嘴唇翕动,谢庭春沉默地接过柴刀,木质的刀柄被亓杨在手里攥过,有点热乎乎的。
手心微颤,像是被烫了一下。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古怪的微笑。
前世今生,一共多少年过去他早已想不起上一次自己微薄的自尊被如此悉心呵护是在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