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看他顶着一张年纪轻轻的脸,都不把他这个师父放在眼里了,要那只小狐狸来做什么。
问仇转过身勾唇一笑,“徒儿就在此先谢过师父了。”
道衍语气有些难听,“你且想好了,段行止心机叵测,若是真让他捡回一条命,他不见得会感激你。”
问仇淡淡摇了下头,“师父,从一开始,我要救他,便不是为了他一声谢谢。”
段行止可以做虚伪小人,可是他不能背弃叶家的尊严,如果就这么让他死了。
以段国公的脾气,只怕还会拿夺命针当说辞胡乱的抹黑叶家,更何况,段行止唯有带罪赴死,才是为叶家上下赎罪。
道衍凝神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起叶家灭门那年,他在长南山上望着京都城的方向哭了整整三天三夜,如今却要下定决心救段行止时,心里该是何等的折磨痛苦。
当年万千荣宠,如今无人问津,皇家的福泽总是太匆匆。
翌日一早,道衍穿戴整齐孤身出了皇宫,段国公早早命管家备好马车在宫门口候着,经过风华殿时,他抬眸瞧见问仇遗风站在窗前,不禁摇头叹了一口气。
云庚和叶引歌早就到国公府了,陆仲山始终放不下对段行止的芥蒂,所以没有来,总归这儿也没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段红绫坐在前厅神色担忧地紧紧握着宋馨的手,“宋宋,这个法子可不可行啊?我大哥不会有事吧?”
宋馨反握住她的手安抚道:“你便是不相信我,也该相信陆前辈和国师才是。
小歌儿的医术如何,你也曾亲眼看到了,而陆前辈是她师父,自当更胜一筹。这个解毒的法子既然是他提出来,便一定不会有任何问题。
而国师武功高强,又身怀长生之术,有他在,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段世子倒是比你淡定的多。”
段红绫闻言,拧眉道:“大哥那哪是淡定,我倒觉得他是认命了,这些年来爹寻访名医为他诊病,每一次喝了新药方,我们都以为他会痊愈,可结果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大哥经历过这么多次起起伏伏,后来便不再抱任何希望了,纵然有国师在又能怎样,这用内功心法疗毒还不知到底管不管用。
宋宋,我真的好害怕大哥有事,他那么好,老天爷为何要让他受如此折磨……”
宋馨紧紧握着她的手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在段红绫眼中,段行止是京都城第一君子,是爱她护她让她引以为傲的大哥。
可谁又能想到,偏偏是这样温文尔雅的一个人,曾害得自己兄弟一家被灭门。
叶家的事,她是断然不会对段红绫说的,不为别的,只因她清楚段红绫根本就不会相信,所以说了又能怎样呢,什么都不会改变,反而会让段红绫自此怨上她。
而彼时的内室中,段行止赤裸着上半身坐在云庚和叶引歌及早准备好的药浴之中,道衍坐在他后面,身上虽然穿了衣服,却也被药水浸湿了。
他两手运气抵在段行止背上,周围不断飘出白烟,不知是药浴所散发出来的热气还是其他。
不多时,段行止额上已经冒出一层密汗,中毒这么久以来,他自认为已经尝遍世间最极致的痛,可和此刻比起来,到底还是差远了。
心里好像有千万条虫子在四处爬行撕咬着,背上一片灼热,而在髓骨之中,他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