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規定來說,二十歲就可以還俗了,只有佛緣深厚的人才有機會繼續留在寺廟裡深造。」周厲行沉聲向他解釋。
路池雨看著兩個小喇嘛並肩走遠的背影,他抬頭看著天空,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說:「行哥,你信佛嗎?」
周厲行沒說話,陽光灑在他的臉上,連絨毛都變得清晰可辨,他想了很久,最後輕聲說:「應該信吧。」
路池雨笑了:「信就是信,不信就是不信,哪兒有什麼應該啊?」
「你知道的,我是畫唐卡的,從小就要讀大量的經書,如果我不信佛,我就無法畫出他們的神韻和光彩。」周厲行看著隆務寺對面的那一座巨大的度母佛像,他閉上了眼睛,「可很多時候,我又覺得,佛只是人的念想,是人的寄託,是無力改變事實時才會尋求的超脫之路,我不喜歡這種事情脫離掌控的感覺。」
路池雨細細回味了一遍他的話,他習慣性去摸了摸手腕處的佛珠,等到指間染上熟悉的檀香味道後,他心裡安定不少,他緩緩說:「行哥,其實我是個不信這些神佛的人,在火場的生死線上徘徊久了,我就逐漸意識到,神佛救不了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能救我的,從來就只有我自己。」
周厲行側過頭去看他,對他的話,他既沒說認同,也沒說反對,他只是輕聲道:「佛也說過,人於浮世,獨來獨往,獨生獨死,苦樂自當,無有代者。你能救自己出水火,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偉大的事。」
路池雨看著他的雙眼,他第一次發現,周厲行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像是清晨的日光,又像是青海湖的湖水,給人一種安全感,甚至讓人只想沉溺在他的眼睛中,從此一醉不醒。
路池雨伸手去握周厲行的手,周厲行指間冰涼,十指纏繞在一起的時候,路池雨總覺得自己好像握住了一捧雪山上的冰,那麼冷,卻又讓他著迷,深陷其中。
他看著對面的度母佛像,輕笑著說:「那我現在光明正大地牽你手,算不算是對佛不敬?」
周厲行望著他搖了搖頭,下一秒,滾燙的吻就落在了路池雨的嘴角,他說:「不算,佛渡眾生,他會理解一些無法克制的本能。」
路池雨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像是從沉悶已久的黑夜中噴薄著甦醒,他甚至能聽到鮮花盛開的聲音,能看到爆竹炸裂的光芒。
他想,原來這就是他終於死而復生的愛情。
像是飛蛾撲火,可他心甘情願。
周厲行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將他從自己的胡思亂想中帶了出來。
周厲行看著他,一字一句認真說:「池雨,無論你信或是不信,佛都在那裡。」
「我的佛,在畫筆下,在經書上,在心裡,也在望不到盡頭的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