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手指抓着树枝,错愕偏头看向他。
楼观雪垂眸,语气却是随意的:十座城池不够,那便再加上十六州大陆。以天下为娉,不知卿卿可愿?
夏青愣住,手指不自在地摸索着冷硬的树枝,想了想,笑说:陛下,你这就有点像个昏君了。
楼观雪颔首:嗯,色令智昏。我的名声又因为你变坏了点。
夏青:这怪我?你不会真的以为你在民间风评很好吧?
楼观雪:至少民间再离奇的话本,都不敢让我说出刚才的话。
夏青:你这
陛下?!两人的交谈被一声惊叫声打断。
夏青拿着花枝,循声望去,看到了从另一个通道误打误撞进入这里的寇星华。
寇星华的目光僵直发呆地看着楼观雪,明显是被吓了,瞳孔瞪大,怎么都想不到这位天下之主会出现在这里。
而他后面的一群修士也被他一句陛下震得六神无主,呆若木鸡,站在原地。
这这这这这,这是陛下?
他们傻了,夏青也傻了。
就刚刚他和楼观雪还在谈啥来着???哦,他们在谈婚论嫁。
什么玩意儿啊!
夏青举起手里的花枝就想挡脸,但是又觉得这样显得做贼心虚,欲盖弥彰。
而且都两情相悦了,谈婚论嫁有错吗?他又把花枝默默放了下来,动作之间一片绿色的叶子轻飘飘沾在了他的鬓发上。
楼观雪目光其实一直只落在夏青身上,见他这样尴尬却故作镇定的样子,闷声笑了好一会儿,随后从袖中伸出手,亲昵地为他拂去发上那片叶子,平静说:怕什么?
夏青道:你要不要先理一下他们。
楼观雪这才将视线落到了寇星华一行人身上,他心情不错,微微一笑。
寇星华?声音慵懒妖冶,仿佛还是身处楚国皇宫内喜怒难辨的少年帝王。
寇星华大脑空白,扑通一声直接跪下了,颤声道:参见陛下!
他后面的一群修士是在船上见过楼观雪的。
之前一直以为这位深不可测的白衣仙人,光风霁月不染凡尘,应该是位隐士高人。
谁又能想到呢,这位居然是陵光那位站在人间权欲之巅的九五至尊。
反差太大,以至于他们呆了好久才随着寇星华一起跪在了地上,诚惶诚恐。
草民见过陛下。
见过陛下。
楼观雪漫不经心看着跪下的一群人,眼底漠然,什么情绪都没有。
夏青暗中扯了下他的袖子:你不叫人起来吗?
楼观雪看他一眼,才偏头对众人缓缓道:起来吧,在陵光城外不需要那么多礼节。
是,草、草民谢过陛下。众人战战兢兢应道。
寇星华暗舒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还欲说什么,察觉陛下是真的懒得搭理他们,默默闭上了嘴。
其余修士呆若木鸡。十六州大陆陵光为尊,他们连陵光的贵人都没见过几位,面对这位楚国皇帝更是心惊胆战说不出话来了,局促不安,纷纷神情复杂地将视线落到夏青身上。
夏青:???看我干嘛?
夏青说:走,走,别和他们一块。
楼观雪说: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带上他们呢。
夏青:算了吧,你没见他们看我的眼神。
楼观雪:嗯?
夏青:走就是了。
楼观雪藏住对那些人的杀意,笑了下,跟着他走,甚至都没提醒夏青方向错了。
寇星华他们不敢跟上去,只能往反方向走,进入这个山谷他们是迷茫的,还没找到寒月夫人的棺呢,他们怎么就出来了。
那位真的是陛下吗?
众人低声交谈。
应该是的。
寇星华心事重重,对夏青的身份越发迷茫,但是还没等他想清楚,前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有点软,天生带着股娇意,哭哭啼啼:娘,我能出去了吗!好痛啊,我好痛啊!
温皎?!
寇星华一下子瞪大眼,握住剑柄,一下子快步往前走。
却见灌木雾气散开,浓郁的恶臭扑鼻而来,一个偌大的血池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腐烂发黄的骨头七零八落分散在池中,黑色的蝴蝶密密麻麻,落到少年光洁的肩头,温皎泡在血池里,泪水啪嗒啪嗒落,他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现在只觉得脑袋要炸开,眉心的红痣邪得惊人,仿佛要从里面破开一处光来。
娘不行,太痛了,我受不了了,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他只在里面泡了一会儿便受不了了,泪流满面,手忙脚乱想要从血池里面出去。
但是血池的水像是沼泽,缠着他动弹不得,温皎惊慌失措大叫出声来:娘!娘!救我!
然而珠玑恍若未闻,她就坐在很远处的高石上,长长的黑色裙裾拂过血红的花,将小火苗抱在怀里,姿态天真烂漫若少女,静静看着温皎在血池中挣扎。
小火焰抖了抖,说:主人,小主人哭了。
珠玑:嗯。我看到了。
小火焰急了:可是,您以前不是最宠小主人的吗!他哭了,您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珠玑手指轻轻抚着火苗,温婉道:因为,皎皎需要长大。
小火焰愣住:长大?
珠玑说:嗯,你看到皎皎眉心那道口子了吗。
一向恋爱脑的小火焰这一刻安静下来,它再也找不到话本对应的故事情节来解释这一点了因为现在对小主人坏的是他的母亲。为什么?小主人从小到大都没受过委屈,现在要他成长会不会太突然。
小火焰蹭了蹭珠玑的手臂说:主人,要他成长也不该是这样的方法啊。而且有那么多人宠着小主人,他为什么要长大呢。呜呜呜他是真的见不得小主人受一丝委屈,它就是偏心,就是护短。
珠玑笑:小火焰,你从话本里学来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那有没有听过,父母之恩等同于天呢?
小火焰心虚地低下头,它去现代找夏青时,在那边看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狗血修罗场。
珠玑说:皎皎眉心有一道口子,我肚子上也有一道。
小火焰疑惑不解,看着主人。
白色纸花别在珠玑漆黑的长发上,随风瑟瑟。她的裙裾漫过白骨,银蓝色眼眸望着前方,神情似是怀念:我怀皎皎的时候根本不敢让产婆来帮我接生。所以没人知道,那一天其实是我自己剖腹亲手从肚子里取出的他。那道口子那么长,横在我肚子上。好痛啊,我从来不知道生孩子是这样的痛。
不过没关系。
珠玑坐在石头上说:璇珈曾经评价我,说我最不喜欢他人亏欠我。她说对了。
你觉得我对皎皎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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