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狐一扭头:“不要。”
狄秋道:“不然我们去塔里坐坐?就下面这一层坐坐,好冷啊。”
一阵风吹来,狄秋裹紧外套,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白狐不睬他,狄秋挨近过去,又说:“还是该先去民政局,我们生米煮成熟饭了,别人也拿我们没办法了!”
白狐眼珠一转,尾巴翘了翘,扫了扫,归拢到了身侧,脑袋埋进了蓬软的尾巴里,蜷成一团,她道:“你干吗,刚才还说我们才认识,现在就想和我生米煮成熟饭了,你打什么鬼主意?”
狄秋响亮地吸鼻涕,响亮地搓鼻子,响亮地说:“我没有!”
白狐没响,又一阵风,她把狄秋叼到了她的尾巴里,脑袋靠着他,和他一块儿蜷成一团,轻轻说:“最好没有!”
狄秋又接连打了个几个喷嚏,白狐嫌恶地用爪子把他提出来,道:“弄得我的尾巴脏死了!你给我下去待着吧!“
说着,她爬到了塔边,狐身倒挂吊,把狄秋扔向檐下一扇紧闭的木门。狄秋大喜,抱住脑袋,脚上使劲,蹬开了门,撞进去,打了个滚,爬起身,转身推开了门,一脚踩进烂泥地,鞋子湿了半只,他也顾不上了,拔腿就跑。
如此不管不顾地往前跑了阵,狄秋才敢往后看了眼。他身后是一排三间破屋,正中央一间房门大敞,想是他刚才冲出来的那间。屋前有方水池,不知做什么用的,长了好几茬黄芦苇,天色阴恻恻的。狄秋一琢磨,还不到白天呢,天应该快亮了。
不远处,有人引吭高歌。
唱的是什么,狄秋却听不懂,像是苏州白话,音仄却更拗口,只听那唱歌的人越唱越激动,唱到后来全听不到词了,唯有狂笑声。遍野的晨光都为之摇动,狄秋循着这笑声找了过去。
寒风凄凄,狄秋在那破屋后头的一棵桃花树下找到了那高歌的男人。
男人赤足乱发,衣衫不整,立在张长桌前挥毫泼墨,那桃树上是开着花的,可惜已经败了,周遭还有几棵桃树,败得败,枯得枯。
此时,恰一砚乌墨用尽,男人提起个酒壶纵饮,没几口下去,他便丢开了毛笔,倒在了地上,呼呼睡去。那地上还有几只酒盏,全都破了,还有许多纸屑,几卷画轴,被风吹开了,吹到了狄秋脚边。狄秋拾起一卷画轴一看,那画上画的是个月下美人,只是明月上沾了一点墨渍,坏了品相。
狄秋把地上的纸笔书画通通捡了起来,抱去了长桌上放好,那男人还睡着,双眼耷闭,不时打个酒嗝,放个臭屁,满身的酒气,活脱脱一个醉汉。狄秋瞅了瞅他,醉汉忽地是爆发出串大笑,这笑声与白玉娇的响极了,极自由,极狂放,但这笑声却没有个好的收尾,是癫的,是不忿的,是恨的。
天亮了,风平和了些许,一片花瓣飘飘扬扬掉在了醉汉的手背上,醉汉微微张开了眼睛。狄秋赶紧躲到了桃花树后头。
那醉汉又开始喊,零零星星地,狄秋只能听懂什么桃花,什么酒。他又往那破屋的方向看了看,眨眨眼睛,想了想,抬起了手,摸到根花枝,他轻摇了摇。树上的花不多了,在树梢开得够久了,一摇就松脱,迫不及待地往下落,簌簌地下花雨。
狄秋偷偷打量那醉汉,醉汉见了这花雨,似是开心极了,连喊数声好,喊完他又痛哭流涕,眼泪止也止不住,抓起个破酒盏,痛灌数杯,一醉不起。
花雨落尽了。再没人笑,也再没人哭了,天地间静悄悄的。
狄秋绕到了树前头,那醉汉一动不动了。
狄秋拍了拍衣服上沾着的白狐狸毛,先前白玉娇和他奔行数里,大闹山塘,他背上出的汗还没消,不过手心里的汗倒一瞬就冷了下来。生死亦是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