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人,自然會對你負責。
說完,她也不想再糾纏這樁糊塗官司,指了指前面:「這應該就是昌十四童年時常在的地方,可後面全是坡,這小姑娘為了捉個魚還需要天天爬山嗎?」
鞋子都要粘上泥巴了。這可和她印象中迂腐守禮的於昌氏不一樣。
卻沒留意,唇角含著兩個甜蜜酒窩的少年視線微垂,漆黑眼瞳氤氳一瞬,辨不明的情緒轉瞬即逝,復又露出單純的笑,脫下鞋履,赤足站在碎石板路上,「沒事的,姑姑踩在我的鞋上,就不怕弄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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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昌十四的少女生活很愉快,說的難聽一些就是普普通通,只是最尋常的小姑娘會做的事情。
貓著腰從山上溜下來,在河裡拍打水花的時候,比游魚還要靈動敏捷,有時候袖子裡還會塞著甜糕,等到發現被水徹底泡壞的時候,連懊惱都來不及,只能哀叫:「這可是我等了整整兩周的綠豆糕,還要寄給朱朱呢!」
昌十四還很會捉魚,紅的白的,最喜歡捉的是一種肥大的鯉魚,她就地和其他的小夥伴們架開一口沒人要的鍋。臉蛋被碳灰染得黑黢黢的,但是也不去管,只是呼呼著去吹碳火。直到乳白色的鯽魚湯散發出香氣,昌十四連去捉蜻蜓的小夥伴都不去管,直接伸出手去撕鯽魚肉,又「呼哧」「呼哧」地吹氣,看著都覺得香。
等看到魚塘的主人來了,鍋一丟,又「嗷嗷嗷」地叫喚著跑遠了。
總而言之,就是最尋常的小姑娘的童年。在見到死後的於昌氏前,應止玥應該也在京城見過昌十四,但並沒有很清晰的印象。因為昌家的十幾個小姐全都穿著粗衣粗襪,在昌御史身後一字排開,垂著臉不說話,表情木然,連櫸木人偶都比她們有活氣。
應止玥實在沒辦法,將眼前竄上樹的昌十四和之後成為於夫人的於昌氏當成一個人。
獨白音也一直沒響起,就好像記憶的主人也遺忘了這個角落。
應止玥靜靜地在那看了一會兒,直到夕陽的光輕柔地播撒下來,淋得水面也像層金色的緞子,這才微微別過頭去,有點恍惚的神色,半天才笑道:「我都快忘了,這裡其實是鬼域。」
她也真不和陸雪殊客氣,直接踩在他的鞋履上,走了這麼多的山路,她自己的鞋襪纖塵不染,陸雪殊的腳踝本該被嶙峋怪石刮出血痕,可是這么半天連處印子都沒有。
陸雪殊沒說話,只乖巧地半蹲在她面前,仰著頭看她,眼睛比夜空的星子還要亮,「等回去了,我給姑姑做鯽魚湯喝。」
「就你?」應止玥嗤笑一聲,顯然不相信陸雪殊說的,可還是沒忍住擼毛的誘惑,胡亂揉了一把他的腦袋,「還是先活著出去再說吧。」
所以這裡再漂亮,到底也只是噩夢的前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