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觀主原名李念, 但是她也已經很久沒被人叫過這個閨時的名字, 神情不由恍惚一瞬。
在應止玥含笑的提醒下, 清音觀主回過神, 替這灰衣人向她道了歉,才平靜地轉回去:「貴主,您也清楚,我九宿道觀的道士各具神通,真功濟濟。有身體貌弱者, 法力更為強盛。」
「有些法力高深的柔弱道士,可令貴主您開口未及道完此句,便倏然斷氣, 命喪其中。」
灰衣人目瞪口呆, 再看向柔弱姿態的應止玥時就有點瑟縮,訥訥道了句:「是妾衝撞了道長, 煩請道長恕罪。」
這灰衣人倒是很會見風使舵,剛才還眉頭緊皺,滿臉孤疑地質疑,現在也能伏低做小地給她道歉。
應止玥都難得被逗笑了,跟著用了清音觀主的稱謂:「貴主客氣。」
灰衣人又掃了她兩眼,還是沒看出什麼。
應止玥面上笑容不變,心想大家同是天下易容人,誰能看得出來誰啊?
因著剛才想避開李夏延,應止玥急促地走動了一會兒,面上的汗水將帷帽上的細紗打濕,她便將帷帽摘了下來,不然這灰衣人恐怕也不會輕易把她誤以為成道觀中深藏不露、見血封喉的殺手。
灰衣人看了又看,雖然覺得眼前人身形眼熟,但實在是看不出來,終於放棄了。她估計實在是心里著急,和清音觀主往裡面的廂房去,門還沒關就能聽到她緊繃的聲音:「能殺嗎?」
「貴主這話不該問。」仿佛感覺不到灰衣人的急躁,清音觀主溫聲道,「和上次一樣,要看您能拿出多少冥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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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灰衣人的出現,倒是提醒了應止玥另外一件事。
邁上九衢小巷的時候,應止玥拭了下額頭上的汗。
因為在道觀的時候,陸雪殊都以「小姝」的裝扮,扮作了她的侍女。現下他們兩人荷包比臉都乾淨,除了冥珠,是真的沒有多少常人用的銀錢。剩下的那一點,怕是陸雪殊給他自己買件衣服都不夠用。
這還怎麼打聽啊?
應止玥鬱郁地吐出一口氣,早知道還不如和陸雪殊一起出去了,何必還折騰這麼兩遍?
只是還不等應止玥走上兩步,忽然感到有點不對。
有水蛭一樣的東西黏上了她的後背。
這不是說真的有環節動物落在了她的後背,而是那種質感,粘稠的、腫脹的、刺癢的。
陽光不能直曬的潮濕地帶,發出欲腐爛的味道,令人渾身發癢,一旦粘上就拔不掉。
應止玥停住了腳步,沒有直接回頭看,但那種粘滯的感覺驀地減輕了。
她再一抬步時,那種黏膩的感覺猶如跗骨之蛆,再次順著她脊椎攀升上來,如同灰色的雲影,牢牢地尾隨在她的身後。腰際的五刑玉發著瑩潤的澄黃色澤,隔著衣衫滾燙地貼著她皮膚。
應止玥加快腳步,果然後面那微不可聞的踢踏聲也跟著加快,她趁著加速帶來的這一點微小時間差,果斷回頭一看——
小徑枝木叢多,一人扶著牆面,單手拎著草鞋往外倒。
他腳步不穩,打著哈欠,連眼皮子都睜不開。
這當然有很多種解釋,比如他草鞋裡磕進砂石,晌午喝醉了酒,又或者是應止玥神經太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