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姝的姿勢未變,臉上凝重隱怒的神情卻逐漸冷淡下來,窗外的蛾子不知疲憊,翅翼敲擊在窗扉上,沉悶的「啪」一聲響,照進來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光塵浮動,逐漸蓋過小姝濃黑的羽睫。
房間太靜了,撞擊在窗扉上的蟲子翅膀扇動聲都清晰可辨,愈襯得兩人對峙時的沉靜曠久。
即便是應止玥也像是無法忍受這安靜似的,主動傾身去抬眸看小姝的眼,「說實話,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這樣生氣。剛開始見面的時候,你不是一直想殺了我嗎?」
櫻桃的甜蜜味道過濃,也成了苦味,應止玥放輕了聲音,似在與她呢喃細語:「小姝,你也不是那麼幼稚的人,不殺我,總不會是捨不得吧?」
她譏誚道:「說話啊。」
閃電穿破晦暗的氛圍,照得小姝本就偏冷膚色驚人的蒼白,暴雨隨即傾盆而下,無邊水細密冰涼,蔓延過光影縫隙,瞬間湮沒所有垂死掙扎的飛蛾。
應止玥輕蔑一笑,凝淡美麗的外表下,終於讓人窺見泠泠的高傲殘忍:「哦,抱歉,忘了你是個啞巴了。」
「轟——」
驚雷終於在此刻落下,而和應止玥相對的小姝霍然起身,即便在此情此景下,脊背依舊是筆挺的。
不同於世家貴族教養出來的謙和溫潤,應止玥傾向於將這種筆直描述成寒劍出鞘的煞氣。而黑眸冷沉,平靜看過來的那一眼——
應止玥無意識地咬緊了唇,苦澀的櫻桃香氣病態地纏裹住她的口腔。
該說是殺意嗎?但卻並不太準確,用恨或者厭惡來表述都過於單薄,這道目光的鋒利感已經落於實質,要更為濃烈的形容才可以。
應止玥自小性子孤寂,對大多世事也淡漠,可卻在今天不恰當地運用了她最為瞧不上的粗鄙用詞,更是連一句精確的形容都遍尋不到。
她閉了閉眼。
正在應止玥以為小姝會實踐第一面就早該做的事情,劃破她的心臟,掐斷她的氣管,或者做出她無法用言語表述的混沌其他時,小姝移開視線,冷漠地轉身離開了。
幾乎在門被闔上的一瞬間,應止玥原本平靜的表情維持不住,手指帶顫地撕掉了桌案上的宣紙。
裂開的「不」像是個嘲諷的笑臉,冷冷譏笑著她的不自量力。
但是……但是沒關系。
應止玥的睫毛不受控地抖了兩下,再睜開時已經冷靜下來,遙遙望著窗邊走近的於隱周。
她本來也是一個人。
她一個人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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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姝很清楚,於隱周一行人就是來找應止玥麻煩的。
應家這位大小姐雖然性子含霜帶雪,但確實有著再嬌貴不過的皮囊,說是手無縛雞之力都是在瞧不起野禽。
想來應止玥根本就不知道,這次會面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