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晦暗,但是村子的小巷點綴著燭火,仿佛萬盞微光組成的燈籠長廊。
廊角的燈籠搖曳著微弱的火焰,投射出斑駁的光影,如同悼念的眼淚。
應止玥借著這光細細一看,才發現眼前的不是什麼殭屍,而是李家罵李念是「狐狸精」的四伯。
周圍的其他男人就不用多說了,肯定就是李家的其他族親。
再看一眼李府上面掛著的「冥」字,應止玥嘆了口氣,知道眼前的場景就是李母和李父過世後,連頭七都等不及,便急慌慌要來搶奪李念家產的一行人了。
「李小姐。」走在最前面的四伯咧開唇角,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嘿嘿一笑,「可叫我好等啊。」
應止玥……或者說李念一身葬服,背著的竹竿子還挑著明旌,她向著棺木輕輕一拜,手中的酒液盡數灑在地上,淋出一片濕淋淋的辛辣氣味。
「幾位叔伯這是何意?」她言笑晏晏,似乎早就對此有準備,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慌亂……
個屁。
應止玥知道,李念裝得風輕雲淡,但是一聲快過一聲的心跳卻不會騙人。
她都快急死了。
李念當然不會沒做準備,無論在什麼時候,錢帛都是最能動人心的。
她不僅收集好了土地產權證、家族族譜和遺囑,並且花了一大筆銀子塞給宗族族長和上級官府。
但未來成熟理智的清音觀主,此時還是一個未及雙十年華的姑娘,她知道李家的叔伯不要臉。
但是沒料到可以不要臉到這種程度。
竟然是第二天都等不及,雙親過世後的當晚就開始發難。
應止玥能感到,自己所處的這具身體在寒風中微微顫抖著,被血緣上的族親用粗糙的繩子綁在一起,束縛得她幾乎無法動彈。
寒風吹過,帶著冰冷的觸感,讓她不禁打了個冷戰。
她咬緊著嘴唇,一聲不吭。
男人們的面容猙獰,滿是貪婪和邪惡。他們的陰影籠罩在李念身上,腥臭的酒味傳來,讓人感到窒息。
「李念,你若是聽你爹的話,嫁給張二牛,我們還真是不能對你怎麼樣。」李四伯伸手拍拍身邊低頭的青年,笑道,「明明能做正頭的娘子,非要這麼犟。一個失貞的盪.婦,還有什麼資格繼承家業?」
這青年身子魁梧,站著粗布麻衣,應止玥搜索了一下記憶,才會想起這人就是當初看李家小姐一眼就臉紅的張二牛。
李念的雙親早就和李家族親斷了往來,但是李父很喜歡張二牛這個淳樸的小伙子。今天也是張二牛打著「要給李父磕個頭」的名義上門來,才這麼輕易地進了李家的門。
應止玥:「是你把他們帶進來的。」
少女的聲音陷在寒風裡,清且乾淨,沒什麼指責的含義,只是在平靜地陳述一個事實。
張二牛的臉卻一下子紅了,他伸出手,囁嚅道:「他們、他們畢竟是你的親人。」
應止玥側頭避開了那節粗糙的手指,勉強抬起頭,平靜地回答了他們的問題:「後悔了。」
靜了一瞬,張二牛面色因激動而潮紅,他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她的髮絲,又小聲說:「李小姐,你願意跟了我嗎?」
應止玥看了他一眼,不由想,銀子花給官府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