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子卿将怀中的崽子随意放到踏上去了,给她塞了颗药丸,便懒懒抱胸倚在了一旁,捏了捏自己的下颚,歪头打量了几遍这榻上昏迷着的崽子,眸色微微闪烁了下。
半晌后,她取出了自己的龟甲信手扔出,卜了一卦。
虽然已有猜测,但是结果仍旧让她颇为意外。
不久之前,她为自己测出来的是大凶。
今日却猛然变为了凶转吉。
风子卿垂眸,指尖拨弄了下桌上龟甲,陡然勾唇轻笑了下,目光移至了那莫名掉到她药泉中的孩子身上,轻点指尖。
她方才本不应多管闲事的,若是遇见这种情况,风子卿绝对兴味地瞧着那胆敢冒犯的小贼生生淹死在泉水中。
可惜啊,是她莫名的一丝心悸,让她最终出手救下了。
就像是若是她不救下,便会后悔莫及一般。
从天而降的小救星?
女人微微弯腰,发丝松松披散于肩上,她勾着唇瓣,指尖点了点榻上孩子的鼻尖,如此低声笑道。
眉眼含笑,眸中冷寂平淡。
【尊上?】
【尊上!】
在无人听见的虚空之中,这个小位面的天道正一遍又一遍地轻唤着,带着满满的惶恐和惊惧。
它也没想到会出现时空乱流啊!
原定的时间线陡然崩溃,若不是风一诺自己本就是众神之一,硬生生将这条错乱的线给强行拨正了,它这个小位面必定要消散的!
可惜任务中对于神明都有限制,风一诺的实力被禁锢了七八分,时空线虽是拨正了,却在余波下错入了时间点,小位面原本给她塑造好的完美的躯体也因此而毁坏,只剩下了如今这般模样
天道它怕啊!
但凡风一诺事后追究它,那手指动一动就能让它溃散了。
天道要哭了。
榻上躺着的小崽子却是被隐隐约约的声音烦得不行,小眉毛蹙得紧紧的,紧紧抿着唇,在睡梦中都是一副很是恼怒的模样,还不觉鼓了鼓脸颊。
那声音还在叫,小崽子快要被烦死了。
烦死了!
五六岁大的小家伙在睡梦中猛然奶声奶气地不耐怒斥了声。
没什么威吓力,只将一旁撑着头兴味地瞧着她的女人给逗笑了。
起床了,太阳烧屁股了~~
女人指尖点了点那软乎乎的脸颊,如此拖着尾音含笑逗弄道。
小崽子被她一戳,脸一偏,嘟了嘟嘴,气得哼哼唧唧,却是慢吞吞地翻了个身躲到榻里去了。小身子蜷缩起来,缩成了一个软团子。
可惜没有用,她的小屁股又被女人恶劣地轻轻戳了戳。
哎呀,屁股着火了~
小崽子被戳得睡不着,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听见女人说的这句话,下意识就伸出手去碰了碰自己的屁股。
没有火。
身后的女人低低闷笑起来。
榻上的崽子却恼火极了,一咕噜爬了起来,凶狠地朝她哼了声。
眸中神色异常凌厉。
风子卿:
风子卿笑得愈加大声,埋下了头,肩膀抖得不停。
小崽子:
榻上的团子被她给笑懵了,被吵醒的火气没散,此时只多了许多涌上的委屈,叫她眸中瞬间溢满了水珠。
这一次,女人笑不出来了。
啪嗒啪嗒掉金豆豆的小崽子抬手揉着眼睛,一声不吭地红着眸子瞪着她,小模样又可爱又可怜,却叫她猛然间有些慌张起来。
别哭呀
目下无尘、张扬狠厉的天机楼楼主也抵不住这缩小版的自己委屈巴巴的模样,从未有过崽子敢在她面前放肆哭闹过,所以她此时也着实无措。
密密麻麻的心疼。
女人僵了一会儿,迟疑了下,还是伸出了手将榻上站着的小团子给搂到怀中来了,敛去了唇边的笑意,沉静下了眉眼,柔声哄着。
卿卿不哭,乖。
是你欺负卿卿!
小团子愈加委屈起来,埋着脑袋不看她,一边哭一边指控。
是我的错,以后不敢了。
楼主掏出了柔软的帕子给她擦泪,可惜小崽子着实难哄,金豆豆越掉越多,哭得跟个小猫儿似的好不可怜,到最后还打起了奶嗝。
风子卿无奈叹气,着实是后悔了。
小家伙简直是得理不饶人,难缠得很。
可惜她又舍不得打又舍不得骂,方才笑了两声,这会儿便低声下气地哄着,属实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谁让这是不知为何掉下来的幼时的自己呢,可不得宠。
闹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小家伙的肚子响了一声,小团子摸了摸自己的肚肚,这才哽咽着抽了抽鼻子,收起了眸中的金豆豆。
其变脸速度,纵然是风子卿也甘拜下风。
卿卿饿了!
小团子奶声奶气地跟她说道,扬了扬下巴,好不神气。
可惜方才哭红的眸子这会儿还在,像个受了欺负、虚张声势的兔子。
风子卿唇角微动,又想笑了。
她抬起指尖掩唇轻咳了声,站起了身子抱着小崽子去了桌边,淡淡朝着门外侍仆吩咐了几句。此时已是午时,她昨日下午捡到的团子,这会儿团子才醒,估摸着也该饿了。
马上就吃饭了,卿卿忍一忍。
女人垂眸看向了怀中的崽子,看着小团子下意识依赖地缩在她怀里的模样,心下微微软了软。
她仇家太多,也怀疑过这是否又是哪个想惹事故意扔来的。
然而世上能知晓她幼时模样的人着实不多了,这孩子身上她都查过,与她一模一样。那药泉周围都有着重重守卫,能让她也无察觉地将人扔进来的高手数遍整个武林也几乎没有。
她的卦象自从被上一任楼主教导开始就是大凶,楼中长辈皆为她算过,算来算去,都是说她日后悲苦惨淡、自杀而亡。
风子卿对此嗤之以鼻,她素来自负得很,但是被念叨得久了,也难免上心几分。
她师父、上一任楼主死得也早,快断气前还拉着她的手不肯松,一遍遍地嘱咐她要收敛她的臭脾气,不能太过自负,要多多注意
当时风子卿看着那老人家浑浊的眸子,心中除了悲痛感动外,还在忍不住地想
是否他年轻的时候也为自己算了一卦,早早得知了今日之死?
她生来张扬,她师父却是谨慎小心得很,走一步算十步,却也没能逃得过死亡的命运。
天机楼门人擅卜卦,算得到自己的命,却也躲不过。
可笑可悲。
直至昨日,那改变了的卦象,无疑让她坚定自己的猜测。
从天而降的可不会是旁人,能够救她的,自然只有她自己。
也只有她自己,配来救她。
风子卿如此想着。
你是谁啊?
小崽子歪着脑袋看她,圆圆的凤眼盯着她瞧,对她的面容分外熟悉,却又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时候见到过。此时不禁又皱着小眉毛,满脸的苦恼,脸颊上又鼓鼓的了。
我是风子卿。
风子卿挑眉看她,看着那粉嘟嘟的脸颊,实在没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
小家伙闻言就是一呆,都没管她捏着自己的手了,眨了眨眸子。
那我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