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是本家传菜谱,著书人已无从查证,书斋老板转了转眼珠,打了马虎眼后,又迅速转移话题道:我看你也是真心想要这本书,要不我今天吃点亏,给你算四十两好了,这可是我的收书价了。
沈溪低头玩着手指,不急不躁道:我若不知著书人名字的话,我也不知道这书是真是假啊,现在市面上的手艺书籍鱼龙混杂得多,万一我花了大价钱买回去发现里面的内容却是乱七八糟的一堆,几十两打了水漂,自裁都羞愧难当。
沈溪的话虽说得轻飘飘的,但句句都戳中了书斋老板的心。
这本书他是验证过的,确实不是什么正经书,能卖上如此高价全靠它纸质具有年代感和忽悠。
沈溪不停摆弄的手指停了下来,看着书斋老板,亮了亮眼眸:你都说我们是老相识了,你也知道我人品,不如你把这书再给多看两页,确定没有问题后,我砸锅卖铁都要买下来的!
书斋老板一口否决:这可不行。
他可是知道书的次页就写的是:此菜不用去鸡苦胆,整锅炖之。
这话骗骗外行人也就行了,对于沈溪这个内行人来说,一看就知道这是一本胡编乱造的书。
书斋老板皱了皱眉:不管怎样规矩不能坏,这样吧,要不你说个价,要是合适我就给你。
沈溪想了想报出了一个数字:五百文。
书斋老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瞪着眼睛回道:卖纸也没有卖这么便宜的。
沈溪很是无辜地说:可是若是没有著书人的话,它就跟普通的书没什么区别啊。
不一样的,书斋老板反驳了一句,但又没解释哪里不一样,随即又做了一点让步,你再添点儿。
沈溪顿了顿:一两?
书斋老板,三十两,你好歹别让我亏太狠了。
沈溪考虑了一下,又尝试性地加了加价:五两。
不成不成,书斋老板挥挥手,有些生气了,最低二十两,你要就拿走,不要就算了。
沈溪没被吓到,悄悄舔了舔唇角,最后报了一个数字:十两。
不行,书斋老板宽袖一甩,生气道,你压得太狠了,二十两不能再少了。
沈溪脸上充满了遗憾:我就只有十两银子,还是刚刚跟朋友借的,既然你不能让步的话,那就算了吧。
沈溪说着就真的往书店外走了。
书斋老板犹豫了又犹豫,这本书他花了十两银子收的,按理说十两银子卖出去也不亏,可他心里就是有些不得劲。
但他看着沈溪走也不得劲,就安阳镇这个小镇肯花十两银子买一本食谱的人不多,下次再想碰上一个可就难了。
几个呼吸间书斋老板的心思百转千回,最终在沈溪即将踏出店门的时候,叫住了他:十两就十两吧,就当是回馈老顾客了。
沈溪收回了腿,转身回来,爽快地拿出十两银子来:你说的十两啊。
书斋老板无奈收了钱,把书给你沈溪,喋喋不休道:大半年赚的钱都亏了,你下次可一定要多来我们书斋买书啊。
沈溪如获至宝地收了书,也说着漂亮的场面话:那是肯定的,安阳镇就你们一家书斋,我不在你这里买书去哪儿买书。
书斋老板闻言心里的不得劲消散不少,他这次没在沈溪手中挣到钱,下次再挣也是一样的。
周渡和罗福在镇门口等了许久,才等到沈溪出来。
周渡见他面色稍稍有些泛白,蹙眉问道:没买到?
买到了。沈溪摇头,把手中的书递给周渡看,顺便也将剩余的银子还给了周渡,花了十两。
周渡接过钱袋子,一掂量就知里面的钱没少多少,再听沈溪一说,问道:怎么只花了这点。
沈溪坐上牛车,整个人都怏怏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道:店老板不识货,错把珍珠当鱼珠,价格一压就压下来了,这十两应该就是他的收书价。
那你应该开心才对,为什么心情如此低落。
周渡见他这样,右眉微动,想问却问不出口。
周渡不问他,他也不主动说话了,低头看着手中的书本,也不翻看,就这样直直地一路看回桃源村。
直到快进村的时候,他才把书收起来,看向一旁的周渡道:周渡,我请你喝酒吧,好酒。
他明明是笑着对周渡说的,周渡却感觉不到他的笑意。
周渡沉默片刻,缓缓道:好。
随后他又想起沈家好像没有肉类了,又道:我去打猎。
沈溪拉住他,指了指天道:这么晚了,黑灯瞎火的你去哪儿打。
从镇上回到桃源村,三更天都过了,桃源村里一片寂静。入了秋甚至连蝉鸣声和蛙叫声都消失,这种空旷的寂静叫人心悸不已。
家里还有点毛豆,我煮了给你下酒一样的。沈溪拉着周渡的胳膊,点着一盏微黄的灯笼,两人朝沈家走去。
周渡看了眼他攥着自己手肘上的手,唇瓣蠕动几下,最终还是没开口让他放开。
沈家大门一打开,豆包就率先溜了进去,自己找了个地方猫着睡觉了。
沈溪带着周渡去了厨房,将厨房里的所有油灯都点亮,他面色好了些:我回屋去放点东西,你等我会。
周渡点头,沈溪的厨房他也只透过窗户看了几眼,没有走进来过。现在走进来才发现,里面干净得不像话,不管是灶台上还是木质地板上都找不出一丝油污,锅碗瓢盆每样都摆放有序,叫人看了舒服。
沈溪点着灯笼回了房,没先点灯,而是径直走到衣柜处,把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全都扯了出来,露出一个红木匣子来。
他面无表情地拉开衣领,从脖子里拉出一把钥匙来,打开了红木匣子。
微弱的灯笼灯光只能隐隐照出匣子里的场景,只见里面摆放着几本全是被烧得只剩下半截到几乎看不清字迹的书籍。
沈溪的指腹逐一拂过书籍上的烧痕,无措地闭了闭眼:是天意让我买到你的手抄本的,不是我故意要脏了你的轮回路的,安息吧
沈溪微微张了张唇,最后那个从不被得到允许的称呼终究还是没有吐出口,他又默默咽了回去。
沈溪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周渡见他又恢复到往日没心没肺的模样,逐渐把心放了下去。
我很快就好。沈溪挽起衣袖,从院子里抱了一捆青毛豆进厨房,找了个木盆,蹲在地上飞快地从青藤上择下毛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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