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中倒数,一步、两步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抡起装钱的包裹,狠狠砸向对方的头。
砰的一声,那人直接倒地。
叶安愣住,怎么这么容易就扑街了?正当犹豫要不要继续补刀之时,借着月光,他看清了来人。
只见那劫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面容清俊,身长玉立。头戴黑色幞头,身上罩着件广袖紫衫,一般这种衣服都是文人雅士穿的,老百姓嫌妨碍干活都穿窄袖。而紫衫前后开叉,属于骑马必备,不仅如此,这人竟然还披着鹤氅,上面的羽毛熠熠生辉,简直要闪瞎叶安狗眼。
他好像误会什么了。真不是叶安以貌取人,而是这人委实过于豪气冲天,估计从那大氅上拔根毛都比自己有钱。
叶安连忙低头查看伤势,还好只是砸中前额头,没流血但是确实肿了个大包。心虚的轻轻晃了中年男子两下,那人痛苦的□□了一声,悠悠睁开眼。
心中松了口气,能醒就好,叶安关切问道:这位公子,你可还好。
估计是被砸狠了,男子怔了半天,方才回道:这是在哪儿怎么我头如此痛?
叶安惭愧的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清楚,最后道:您放心,等会儿我定带您去看郎中。
谁知男子听后反倒没有责怪他,而是摆摆手:罢了罢了,也是我不好,我的马跑了,天色还这么黑,人生地不熟的在林子里转了半天,好不容易等来人就想着跟着后面一起走出去,没料到吓坏你了。
中年人语气温和,甚至带着几分自嘲的笑意,听他说话令人感到如沐春风,叶安不由对其好感大增,哪里,明明是小子疑神疑鬼,公子要不然先与我回家,于我那儿休息一晚之后再做打算。
这见青年犹豫,叶安不好强人所难,而是贴心道:无妨,既然如此,我扶公子返回中牟县,在那里落脚也是一样的。
小郎君误会了青年苦笑:不是在下不愿,刚刚我尝试起身,结果头晕目眩,没办法又坐了回去。
叶安皱眉,估计这是有点轻微脑震荡了,如果自己现在去城里村里叫人,把他独自放在此地又委实不放心。遂提议: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陪公子待到天亮,等你好些再说。
青年推脱一番,最后拗不过只得应下。
好在叶安身上带着火石,从四周捡了些树枝给两人取取暖。借着火光,青年看见叶安,之后不由在心中赞叹一句好相貌。
美人总是有特殊优待的,他本身就没有责怪少年的意思,现在更是生硬的为其找了诸如有担当心善思维敏捷等优点,再看对方只觉得越瞧越喜欢。又联想到自己曾经跟婢女有个儿子,那还是自己第一个孩子,不过出生就是个死胎,连名分都没有。当年太小,心中虽惋惜可也没觉得多伤感,现在看来,如果那孩子能活下来,也该这么大了吧。
叶安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的大叔,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觉得对方瞧自己的眼神带着几分慈爱?
抖了抖鸡皮疙瘩,叶安连忙寻找话题:还不知公子姓名,小子叶安,中牟县虎头村人,家就住这附近。
青年被打断思绪,但也没有恼怒,而是带着几分笑意开口道:我姓李,名受益,东京人士,这次是来拜祭祖先的。小郎君要是不嫌弃,叫我声李叔叔可好。
叶安听着对方哄骗小孩儿一般的怪蜀黍语气,只想大喊,嫌弃!我很他妈嫌弃!
作者有话要说:
1、关于称呼
两宋时期,曾祖父为公公,祖父为翁翁或大爹爹。也称大父。陆游多次在文中称其祖父为先大父。不过注意,翁指父亲,如陆游的无忘告乃翁。
对祖母的称呼除娘娘外,还有婆婆、太婆、妈妈等。妈妈也可以用来称呼母亲。沿海一带供奉的妈祖就是宋朝人,。
2、关于钱
之前说过宋朝一贯钱有770文,一文按3g算,叶小安的五贯钱也有二十多斤了,完全能当成武器用ORZ
相信有的小伙伴已经猜出这个男的是谁了~~
第4章
虽说在叶安眼里这位李受益李公子有些奇奇怪怪,但总的来说二人相处的还算愉快。
叶安本身也年纪不大,穿越没多久,况且还受困于小地方未接触太多本土事务。,思维在旁人其思维模式有些跳脱不着调。而李受益却是一个完美的倾听者,不仅博学多识,温文有礼,对对方天马行空的想法还颇有兴趣。
安哥儿如此才华横溢,不知师从何处啊?令师定是十分喜爱你这个学生吧。李受益笑着问道。
害,我就年过一年书,认得几个字,哪算什么有学问。叶安有些不好意思,喜爱?郑夫子看自己的眼神让人怀疑如果不是伤人犯法,他怕是恨不得一刀劈死自己。其实也不怪他,有谁能相信身为健全的十几岁少年,学了一年千字文还背不下来。
读书是好事,怎么不继续念下去了?
叶安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小子天生就不是那块料,比起念书做生意更适合我。
李受益神色颇为不赞同,张了张口,刚打算说什么又被叶安岔开话题:别光讲我了,李公子你怎么祭祖祭到此地来了,虎头山周围可偏的很,要不是遇到我就只能老老实实待到天亮了,额,虽然现在也是要待到天亮
见他越说越小声,李受益不由失笑,转瞬仿佛又想到了什么,神色落寞道:我是因为犯了错,想独自静一静,谁知惊了马,受困此地。
叶安见其郁郁寡欢,安慰道:有错改了引以为戒就是,李公子莫要憋在心中为难自己。
大错,改不了。李受益摇摇头。
什么错是改不了的?
为父不慈,为子不孝。李受益轻声道:你还小,犯错还能回头,等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有些事由不得自己做主。
叶安听得满头问号,但也能感受到对方悲愤的情绪,忍不住上前轻拍了他两下。
李受益盯着火光发呆片刻,半晌,仿佛自言自语道:我生母是家中妾侍,好些年前就已病故,她面容我甚至都已记不清楚。去年犬子夭折,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做梦,梦见娘骂我不孝,连个名分都没给争取,昕儿的死就是我的报应,今日我将她老人家迁到祖坟。
不经意间听到豪门秘辛,叶安在心中感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苦恼,宽慰道:父母哪有不心疼子女的,李公子心诚,想必令堂定会保佑你,莫要伤心了。
谁知李受益却露出冷笑:是啊,娘那里是不担心了,可惜我那帮家臣,以此来威胁让我过继儿子,好赶紧站队讨好。
他继续愤愤不平道:口口声声为了大义,有谁又想过我刚没了儿子?他心里堵,但又本性克制没法子拿人撒气,所以办完事儿后策马狂奔十几里,跑到林中发泄。
叶安见他气的不轻,跟着附和道:也是,你再生一个不就好了,干嘛非要过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