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清眉眼的女客輕敲了一下房門,也不待裡面答話就推門而進。姿態優雅地深深福了一記蹲禮,低聲問了一句,「多年未見,大人一向可安好?」
茶室承塵懸掛的三頭枝燈明亮至極,屋裡可謂是纖毫畢現。
摘了斗篷的女客一身雪白縞素,徐徐抬起頭來竟是一張妝容精緻的芙蓉粉面。
雖然已經過了花信之年,但是從婉轉纖柔水波一樣的眉眼間,依稀可以看得出年青的時候必定是麗絕群芳的拔尖人兒。
現任吏部尚書的陳文敬經歷過多少大風大浪,儘管心潮湧動卻只是淡淡撇過去幾眼,疏離而冷清地點了一下頭。
「我今次來,是因為你派人傳信說有天大的事與我商量。只是如今我是使君有婦你是羅敷有夫,這種私下見面可一不可有二。你有什麼事快些說,我公房裡還有許多要務沒有處理完……」
春寒料峭,女客似乎有些弱不勝衣地打了一個寒噤,纖瘦的身形卻更見風致。
她慢慢用手絹拂了一下精緻的下巴,形狀優美的眼睛裡就浮現一絲若隱若現的水光,聲音也低落了下去,「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多年前大人在我的枕邊可不是這樣無情!」
不提當年還好,一提當年的事饒是以涵養甚好聞名朝野的陳文敬也不由火冒三丈。
於是一張略黑的瘦長臉更顯冷峭,滿含譏誚地嘲諷,「都說鴇兒愛鈔姐兒愛俏,表面上你對我情深義重,可自打你看見周秉那個小白臉就立刻把我拋在一邊。原先我還以為你是迫於無奈,到後來才明白你不過是順水推舟,和那小子假戲真做成了真夫妻!」
周秉就這麼輕易死了,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恨事……
陳文敬猛地一頓,覺得自己表現得太過心急。借著端茶的工夫緩了一會,虛浮的聲音里仍舊是滿滿的惡意。
「這二十年你跟著人家享盡榮華富貴,做了京城人人艷羨的姨娘頭一份,知不知道我每憶及此事便如同油煎。怎麼你扒拉著的男人一死,就準備另找下家了嗎?」
這言辭可謂極為刻薄寡毒,本不是向來自詡溫厚的陳文敬能說出口的。但是多年的積怨積累,加上近段時日諸事繁雜擾心,有些話不知怎麼就衝口而出。
女客荏苒無依,從前的閨名叫庾湘蘭。
聽了這話,一張雪白臉上的淚水如同滾珠一樣落了下來,雖然悲傷難抑卻給人一種梨花帶雨的淒涼。好半天才緩了一口氣,仍舊斷斷續續地無聲抽噎。
「從前讀話本,看到世人都恨楊貴妃貂蟬之類的女流,今日才知道世人皆愚。當年……要不是你把我主動推給周秉那個不學無術的傢伙,讓他當了明面上的擋箭牌,你家裡那位尊貴無比的郡主娘娘怎麼會那般好心留我一條賤命到今天?」
意思是我固然有錯,其錯的起因卻在你。
被揭破老底的陳文敬面上就不由有些訕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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