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撫了一下生疼的眉骨,心跳卻砰砰在加快。
他知道,自己沉積了兩輩子的歉疚在被譚五月狠狠踹了一腳的剎那忽然就變了味。
這份滋味太新奇,他管不住自個。總想往那邊張望,像個剛出廬的愣頭青。
林夫人精明地察覺了什麼,左右看了一眼。
昨天老太太執意讓底下的人重新布置西園,對於這種小事她無可無不可。自己生的兒子自己知道,根本還沒有定性。就算是跟譚五月這個鄉下丫頭同床共枕一宿,也改變不了什麼。
更何況今天早上已經有侍候的丫頭過來,說昨天晚上西園的床榻上乾乾淨淨,就說明這兩人昨天整整一晚什麼都沒有發生。
林夫人不屑地向旁邊一瞥,有些人註定只能自慚形穢一輩子,即便僥倖得到了金山也不見得守得住!
門上派人來稟報,說陳狀元府上的康郡主過來拜訪,
這一大早的,哪有這麼早就到別人家做客的?
但來客身份高貴,林夫人不敢怠慢,連忙起身迎了出去。一會功夫就陪了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女子,笑盈盈地一同走了進來。
那女子穿了一件杏色閃緞絹繡的對襟褙子,頭上帶了一套成色甚好的南珠頭面。除了下巴略有些方正外,一副白白淨淨的模樣,整個人透著一股婦人間難得一見的精明幹練。
她笑著給霍老太太行禮問安,轉身又拉著譚五月噓寒問暖了好一會兒。
譚五月在生人面前一向話極少,這時候默默站在霍老太太身後,怎麼看都是侷促的、寒酸的,一副畏首畏尾的小家子氣。
康郡主和身後一個侍女模樣的人交換了一個眼色,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這才轉頭對著林夫人說明來意,「我在西郊有一處小莊子,裡頭有幾棵百年的枇杷樹。雖然結的果子不是很大,但還算可口,所以就給京城的親朋一家送一簍,都嘗嘗鮮……」
眼下已經是晚春,再過十天半個月新鮮的果物都要上市了,到時誰家也不會缺這些東西吃。
但這份情必須要領。
所以林夫人恰到好處地驚訝,「這可是稀罕物,是不是那處靠近溫泉的那座莊子所產,聽說現如今是有錢都買不到的了。我只知道冬天可以賞景,沒想到還可以催熟果子!」
康郡主臉上有得色,「原本是先帝爺賞賜給我母親的,我出嫁的時候她老人家就當做嫁妝陪送給了我。為了這件事,我的兩個嫂子到現在都在背後嘀咕呢,說我母親對我太過偏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