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慶兒自言自語,「不是說他連四書五經都沒有讀完,難為從哪個犄角旮旯里找出這麼兩首著實寫得不錯的詩文來,我竟是從未聽說過……」
清客也是個聰明人,一聽好像明白了其間的關竅。
仔細一想又有些糊塗,喃喃地問,「這個計策簡單粗暴,正中靶心。但若是其間一環露了痕跡,那陳文敬絕不會像現在這樣陷在爛泥潭裡百口莫辯!怎麼這世上竟然有人早早料得到陳文敬好名至此,提前設下這個圈套嗎?」
這一環扣一環的縝密,清客以為天底下只有自家小閣老才有這等好本事。
那兩首詩文是餌料,煊煊赫赫的名頭就是魚鉤。陳文敬好名,庾湘蘭貪名,就在這個再好不過的當口,好死不死地緊緊捆在了一起。
楊慶兒垂下眼睛,閒閒地擺弄手裡的刻刀,在桌子上劃下一道長長的刻痕,「難得有我走眼的時候,這周秉……竟是扮豬吃老虎呢!」
他話里雖有不悅,但更多的是一種棋逢對手的欣賞。
若說頭一回通州案讓楊慶兒小折了一次,這趟陳文敬的栽跟頭,終於讓他開始正視起周秉。
清客的神情看起來很凝重,「若這背後真是周秉所為,那往日我們都小看了他。現在想想他當初棄文從武,甚至大張旗鼓地給通州縣令洗冤,很有可能不是形勢所迫,而是刻意為之。」
楊慶兒興致勃勃,一雙漂亮的眼睛眯得極細,「真有意思……」
清客很少見到小閣老這幅模樣,上一次讓他如此惦記的人就是通州縣令高鄂。
高鄂雖然僥倖逃脫生天,可畢竟名聲終究受損。那真犯杜良升背了全部的罪名,就是死了也是他的妻兄,所以高鄂回通州任原職也不現實,到現在還巴巴地等著吏部的派遣單子呢!
楊慶兒想了一會,到靠窗的大案上仔細選了剡溪藤紙,用松煙小墨慢慢寫了一副字。
等墨汁幹了捲起,放在裝了桃木劍的匣子裡,推過來吩咐,「把這個用驛馬送到江州,周秉他們一行坐的是快船,估計前後腳就到。要是有回信的話,就幫著帶回來!」
他一向眼高於頂,難得與人折節相交。自覺和周秉已經算是朋友,那麼朋友間禮尚往來應該算是正道。
清客恭敬接下,又問了一句,「那陳文敬那邊怎麼處理?」
楊慶兒捏著額角,想著一是這人必須給他一個教訓,要不然以後必定有人不拿楊家當回事。二是給了教訓之後,還不能和江閣老對上。
那老傢伙一向精明油滑,如今占了大義,此時出不出手都顯得己方被動。
他慢慢沉吟。
「內宅事最好還是內宅來解決,康郡主那邊還需要拱拱火。找個合適的人去勸她,好生把庾湘蘭接進陳府,人家肚子裡是陳家的種。一來可以彰顯她的大度,二來可以把陳文敬的心頭肉捏在手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