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在臨近的茶鋪子安頓下來後,六神無主的麻太太一點一點鎮靜下來。想來也知道自己成了待審的罪人,低著頭不說話。
這裡安靜整潔,水磨地板上還鋪著大紅氈,跟一街之隔的喧鬧破敗簡直是兩個人世間。周秉也生出一絲恍如隔世的感慨,心想要是謝永腿腳慢一步,這世上又要多幾個冤魂。
他拖了把椅子坐下,側過頭態度儘量和緩地問,「你坐了大半個時辰什麼都不說,到時候讓官府到哪裡幫你找真兇?說不定這回和殺害你丈夫的那回是同一撥人,你也無動於衷?
我知道你什麼都不在乎了,可你還有三個沒成年的孩子。官府救了你一回,可不見得救得了你第二回第三回 。總不能讓他們跟你一樣,成天生活在擔驚受怕中吧!」
麻太太正如紀宏先前所說,看起來是個知書達理的婦人。雖然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娘,但身上還有一股難得的娟秀氣。
她木木地聽著,死死咬著下唇,臉色鐵青透著幾分難堪。大滴大滴的淚水含在眼眶子裡,卻半天不肯落下來。
周秉這輩子除了對自己脾氣格外執拗的媳婦兒沒辦法,對其他的女人可真沒什麼耐性。
更何況麻太太差不多跟他娘一個歲數了,就算有幾分顏色頂多只算一個半老徐娘,實在激不起他心中所剩無幾的一點憐香惜玉的石頭心。
周秉又等了一會兒,滿臉無趣地站起身,「你要是什麼都不願意說,官府也只能撒手不管了。」
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了什麼,「等朝廷處置的旨意正式頒下來,你們一家子多半要被判流放。麻應古私販軍械犯了死罪,牽連你們是必然的。當然在那之前,你還要老天爺保佑你們能順順噹噹地,不要在旨意到來之前死於意外連喊冤的機會都沒有……」
麻太太咬著嘴唇又沉默了一小會兒,本就憔悴不堪的臉龐漸漸灰敗下去。
周秉擰著眉頭,越發不耐煩了,「我是北鎮撫司六品百戶,你既然看到你丈夫的案子已經交給我接手,就知道現如今他死了比活著好。既然這樣,你何不為自己後半輩子好好打算?」
麻太太猶猶豫豫的,仿佛拿不定主意,臉上那股叫人生惱的固執卻漸漸淡了。
外間傳來孩童的嬉戲聲。
是麻家的幾個孩子,小的只有三四歲,大的也不過十歲。遇著這麼大的驚恐,可吃了一頓飽飯,換上乾淨的衣衫,就又變得歡心喜悅了,隔著屋子都聽得到他們嘻哈地玩笑。
謝永見了趕緊添一把火。
「麻主簿已經死了,上頭的意思也是不想把影響擴大,只治匪首余得水的罪。江州城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安穩,好讓逃出去的百姓回來安居樂業。城外大片的良田都荒著沒人種,秋天到時田稅糧食收不上來才是天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