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一眼就看見院裡抬頭望著寂寂天空的小女孩, 腳邊還有冒著星星點點火光的焚化盆, 裡面有未燃燼的白色紙錢。
她知道這就代表那位聞香聖女余小蓮的事已經沒有隱藏的必要了,於是緊走了幾步笑道:「姑娘怎麼出來了, 這夜裡還有幾分涼, 當心凍了身子又要喝藥!」
女孩頭髮烏黑,穿著一件淺紅琵琶扣的長袷衣, 形容是鮮有的嬌俏。這時候懨懨地抬眼,一副眉目精緻秀氣, 赫然是大盛魁總掌柜余顯山的獨女余龍牙。
也許是沒有外人在, 余龍牙稚嫩的小臉上浮起一抹成年人才有的悲傷,良久嘆了口氣,「嬤嬤, 我自詡聰明蓋世結果今天才知道所有的事。我是兔死狐悲唇亡齒寒,我們在外頭呼風喚雨, 結果還是做了別人桌上的棋子……」
這話大逆不道,屠二嬸根本不敢接茬。
她這幾天一直在外頭忙著善後, 眼下北鎮撫司的人在城裡住著,很多事都不方便處理。
余龍牙眼裡有小小的淚花在轉, 「這世上我雖然最最討厭的,就是那位整日裝腔作勢一臉慈悲模樣的姐姐。那臭丫頭每回見著我都要道一聲可憐,讓我一想起就牙齒痒痒,恨不得撲上去撓花她的臉。
她一貫是主意大的, 我以為她老早回總壇去了。可我沒想到……她竟然慘死在幾個臭男人的手裡,還死得那麼不體面。那些男人卑鄙下賤, 連她腳底的泥都不如,竟然敢這麼糟踐她……
難怪余得水會不顧宗主的嚴令起了殺心,要換做是我生剮了那些畜生都不為過!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他對我姐姐有另外的心思。只可惜我姐姐有雄心壯志,一向又被人追捧慣了,怎麼會甘於困頓後宅做個尋常的太太……」
屠二嬸是個愚忠的,聽得一陣明白一陣不明白,自然是主子說什麼就是什麼。
躊躇了一會兒終於如實稟告,「……那位麻主簿的太太竟然真的知道不少,在茶鋪子裡和那位周百戶說了小半個時辰的話,最後嚎啕大哭說對不起她男人……」
折舊代表事情多半已經敗露殆盡。
女孩垂著眼帘,臉上的哀傷片刻間就收拾得乾乾淨淨。
用纖細的手指摳著輪椅上的木紋,淡淡地一撇嘴,「早知當日何必當初,這蠢女人說一千道一萬,還是把自個看得最要緊。她知道了實情卻不聲張,等結成了死局才知道後悔,果然跳得越歡死得越快!」
屠二嬸很是贊同,想起昨日教里弟兄們的一場籌劃竟沒有奏功,臉上浮起慚色,「沒想到麻太太的命真大,潑了幾桶火油都沒管用,還請姑娘重重責罰……」
也是她顧慮太多,到最後關口才下令行動,結果拖泥帶水什麼都沒辦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