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客僧人也是看菜下碟的,見這兩人孤孤單單也沒帶什麼隨從,衣飾看起來也尋常,以為這就是普通的女客,客套幾句後就退下了。
白瓷的茶盞里是大小不一的青色茶葉,上下浮沉在微燙的水裡。余龍牙似有似無地蹙眉,滿臉嫌棄,「我布施了整整二十兩銀子,這些大和尚們就給我喝這種茶。幸好我自己帶了點心,姐姐多少陪我吃一點……」
藤編的提盒裡是兩只碟子,一碟上頭是小巧的荷花酥,一碟是綠豆薏仁糕。那荷花酥做得尤其精緻,層層疊疊的像將開欲開的花骨朵。
說起自家的僕婦余龍牙滿臉自豪,「我家的這位二嬸子什麼都會做,別看她相貌蠢笨,手指肉像胡蘿蔔一樣粗,做起點心卻是一等一的味好!」
譚五月卻不過情面贊了幾句。
叫人意外的事那果子果然酥脆,更難得的是還一點不起渣。心里卻淡淡地想要是周秉在這裡就好了,那傢伙最喜歡這種香甜的細點心。
她忽然怔了一下,這個時候幹嘛要想起那個人?京城是天底下最最繁華的地界,林夫人又是最心疼兒子的,那人想要什麼樣的點心沒有?
余龍牙這會的心情看起來極好,不錯眼地看著人把兩塊點心吃乾淨,嘴角的笑意終於慢慢地透了出來,「姐姐過得比我還要辛苦,幾塊點心都吃得這樣高興,在京城你那位有誥命的婆母肯定不好相與吧?」
這樣熱的天,這姑娘還是穿著厚衣裳。面色依舊蒼白,鼻尖上卻有一滴將落未落的汗水。且這話說得奇怪至極,也不是她這樣年紀的外人該問的。
譚五月眼底閃過一絲惕然,拿著手絹慢慢地搽手,冷淡地客套,「當姑娘和當人家的媳婦肯定不一樣,日後你出了門子就曉得其中的分別了!」
余龍牙臉上的笑意立刻就沒了,緊緊抿著嘴唇恨恨地盯著,沉默了片刻才泫然欲滴,「我把你當親姐姐,明知道我身子殘疾者輩子興許都沒有男人要,還專門挑我的痛處踩……」
譚五月啼笑皆非。
合著這位姑娘翻臉比翻書還快,還只能拿話刺別人,不許別人拿話刺她。心里卻在暗悔今天實在不該腦子發熱答應陪著出門,一片好心別人竟然全不領情。
余龍牙眼眶裡的淚水終究沒有掉下來,仿佛忽然想起什麼,看著人笑道,「姐姐別見怪,我脾氣直喜歡有一句說一句,為著這個毛病我爹不知說過我幾回。
等會咱們再用一點寺里的素齋,他家別的不行,那道素三絲倒是味道極好。對了,回去的路上有一家專門賣花的農戶,我送你幾盆時興的花草回去栽……」
這姑娘的德性陰一陣晴一陣,竟然沒個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