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誰身上沒個說不清的毛病,所以多少權貴拐著彎地想找王神醫號個脈買個放心。就是隨隨便便給個養生的方子,也撿了大便宜……
太醫院的大門從建朝初都沒這麼冷清過,往日裡意氣風發的太醫都改行紮起了小人。
偏編王肯堂一身不打眼的青衣小帽,悄悄從順義門出來,約了周秉到城西一處名不見經傳的羊肉館子裡喝羊湯。
店家把熱氣騰騰的羊肉湯端上來的時候,周秉立刻就笑了,「你倒是與眾不同,大夏天跑來喝這玩藝兒。就不怕滋補太過,明早虛火太旺,你太太如今可沒在京城呢……」
王肯堂把一小撮切得碎碎的韮菜花拌進去,湯麵立刻變得又香又濃。
他一張又黑又瘦的臉險些埋進湯碗裡,連喝大半碗才停下來,吹鬍子瞪眼,「你這小年青懂什麼,夏天汗水流得多,身子正是虛乏的時,比起冬天更要好生進補!」
宮裡什麼都好,就是飯菜太清淡。
人家終究是大夫,這樣說好像也有道理,周秉想了一下就學著對方的模樣老實喝湯。
王肯堂對於青年聽話的模樣頗感欣慰,捋著短短的鬍鬚笑,「我以為像你們這種權貴子弟多半是眼高於頂,沒想到你好說話,連皇上也通情達理。全是因為有你們,我才沒有辱沒我家老祖宗的名頭……」
無論是誰,背後也許都有一腔難以向人訴的苦楚。王肯堂比大多數同齡人都顯得蒼老,想必是受過很多磋磨。
未受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周秉沒多說廢話,只把手邊的一壺濁酒往前推了一步。
王肯堂又嗞了一口酒,臉上溝渠縱橫顯然心緒翻湧。
「我空自磋砣半生,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直到遇到小兄弟,這半年的境遇就是從前做夢都不敢想。我知道你為了我受了不少委屈,也聽了不少雜話。老哥哥我別的不說,這份恩情記在心裡……」
周秉擺擺手,「帳不是這麼算的,你先前救了內子,我不過是還你人情罷了!」
他向來恩怨分明,不願意平白占別人的便宜。再說譚五月的確是因為遇到王肯堂,才免除眼疾的後患。
於是王肯堂對他的印象更好,覺得這個小年輕不但言之有物,而且品格謙遜有禮。年紀輕輕有這份心胸,是個值得深交的人。
兩個人喝著小酒吃著大塊羊肉,覺得彼此比在江州時更加親近。
周秉揀能說的囑咐一遍,「以後皇上肯定會留你下來在身邊侍候,太醫院也是逢高踩低的地兒。你多做事少說話,有前頭的功績墊底,任何人想踩你一腳也會先想掂量一下……」
王肯堂雖然歲數大些,但有些事的確沒有周秉看得通透,一邊聽一邊仔仔細細地記在心裡,不時問上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