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堆滿了已經完工的大大小小的亭台樓閣模具, 都是依照工部營造所的圖紙按比例一一縮小的,看起來精緻異常。
但在主子的暴怒下,一轉眼又被踩得稀爛。家裡的下人知道他的怪癖,連走路都是墊著腳尖扒著牆邊,這時誰都不會輕易來招惹這尊煞星。
門外守候的小廝艮八乖巧地過來稟報,說是十珍堂的王觀求見。
楊慶兒更是胸口陡生怒火,砰地一聲就砸爛了手邊一隻霽紅茶盞。
這都什麼時候了,不過一介民間藥商,也配我黑燈瞎火地拉低身價去見?
艮八卻在門外細聲細氣地解釋,說王觀是太醫院王肯堂的堂兄弟。知道小閣老有煩心事,特意前來為主子一解憂愁……
前些日子王觀往楊府送了一批丸藥,其中一味八繁膏用起來還算有功效,服用後精神格外旺盛。楊慶兒通一點藥理,知道這東西還算不錯,就有可無不可地收下了。
聽說外頭已經炒到百兩一顆,即便這樣還是一丸難求。
楊家養的細作撒得到處都是,自然知道王肯堂和王觀的真正關係。
王觀並沒有說謊。
楊慶兒惱火地丟下手中刻刀,心里想這一個又一個的棘手不好打發。當楊家的大門是外面的菜市場,大晚上還有貓貓狗狗不識相地登門。要是這個姓王的說不出子曰,自己就拿刻刀立馬把他削成人棍,大不了多賠點銀子了事。
艮八聽到屋子的動靜後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情不好,但他想,要是爺得知外面的消息後肯定會高興的,所以斂眉收目地裝作沒有聽到……
王觀不知道別人正在想如何想招兒收拾自己,只盤算著通天的富貴。
他備了厚禮,好不容易才將楊家門上的主事說動進去通稟一聲。這回只要將楊家這位尊貴的小爺伺候周到了,十珍堂的好日子還在後頭。
王觀坐在椅子上美滋滋地想著未來。
等了不知多久,外頭開始有人重新換燈了,都還沒見著正主子。他本來身材高大,窩在硬硬的椅面上久了,腿腳就開始有些麻木。他卻不敢動彈一下,只管拿眼睛悄悄打量四周。
同樣的事物在這兩位堂兄堂弟眼裡看來卻大不一樣。
王肯堂過了十來年顛沛流離的日子,早就看透了一切。雙眼望出去就覺得楊家太過奢靡,這等國之柱石所居之處雕樑畫棟,竟比江南豪富人家絲毫不差。所謂盛極必衰,看來離敗落已經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