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有節奏安詳的梵經吟唱傳來,應該是勸人向善的楞嚴咒。
老和尚的話語緩慢沙啞,有一種叫人鎮定的力量,「施主何必拘泥過去,放開心結走到哪裡就是哪裡。心境開闊,就是身處荒漠也是歡喜的。心胸狹隘,身邊就是再熱鬧也會滿腔憤恨……」
譚五月靜默了一會,躬身福了一禮。
霍老太太抱著一隻上上籤出來,臉上全是笑意,「這下我是半點不擔心了,菩薩都說你是個有大福氣的孩子。秀哥的性子野,就需要你好好管著他。我看這些日子他把你放在心上,你也要好好體恤他才是!」
秀哥是周秉的小名,如今只有老太太和林夫人愛這麼喚他了。
老太太年紀雖大但是耳聰目明,早就看出這倆孩子之間有問題,卻一直埋在心裡不說。等看到倆人之間的矛盾漸漸消融,這才慢慢放下懸著的心。
譚五月心裡感激,攙著霍老太太往前走。
這位老太太是非分明性情果斷堅強,不管是在江州老家還是京城,對待她這個出身低微的孫媳婦都是暗中維護,平日裡冷眼看著,關鍵時才站出來幫襯著說話。
在府學胡同,敢當著面懟得林夫人啞口無言的,除了這位性子直率的老太太沒有別人。
仿佛有什麼東西無聲無息地散去,祖孫二人更加親密,一路挽著手往外走。
剛到配殿就聽前頭一陣喧譁,一個略有些尖利的女子聲音在叫嚷,「沒想到你們這些方外之人也狗眼看人低,為何有人進去得,我們家姨太太就進去不得?」
譚五月抬頭去看,就見一個穿著水紅比甲的年青丫頭正在指手畫腳,嬌俏的臉上憤憤不已。
有知客僧客氣的解釋,「小寺地方狹小,為怕衝撞菩薩一般只請一家客人進去隨喜。等她們出來後,自然就會請幾位進去。剛好這位庾施主有什麼心裡話,可以在菩薩面前細細訴說,旁人也聽不見……」
想是這位知客僧言語有趣,停在後頭的馬車帘子半掀開,有女人驕矜地緩緩開口,「既然我們排在後面,那就不要為難人家了。告訴裡頭的大師傅,我今天要供奉二百兩銀子的香油錢,好讓菩薩保佑我腹中的男胎康健平安……」
二百兩銀子的香油錢果然是大手筆,剛剛霍老太太這般虔誠,也不過在觀音殿供奉了五十兩而已。
想來是哪家豪富的家眷過來燒香,譚五月不願惹事,就扶著老太太從另一邊下了階梯。
那裝飾奢華的雙轡馬車先下來一個身材高大的紅臉男子,無可無不可地望過來一眼。
也許是周家馬車離得遠,譚五月和霍老太太又為趕路方便都穿得樸素低調,所以男子一時間並沒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