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手摳在污穢的地上,臉漲得通紅,說話卻很小聲,「大人大人我說我說,我把知道的全部說出來,柳二娘只不過跟我有段露水姻緣,何必牽連到無辜之人的頭上?」
周秉實在意外這人的天真可愛,卻沒有閒情跟他繼續周旋下去了,於是微笑著俯下身,「老老實實地交代,我就放了你的相好,再賞你個全屍……」
昏暗的油燈下,周秉黝黑的眼神陰鷙攝人,像個地獄裡爬出來討債的。
陳四額頭冒冷汗,身上的傷口又麻又癢。雖然年前的年輕人看起來又乾淨又斯文,但他看得出來,論起心狠手辣的程度絕對比昨天那些五大三粗的行刑官要厲害得多,絕對說得出做得到。
因為這人看著自己的眼神簡直就像看著個還能出氣的死人!
陳四在北鎮撫司的地牢里打熬了一晚上,已經沒了精氣神,這時候被周秉一頓漫不經心的威懾打擊得萬念俱灰,有氣無力的蜷成一團。
「我是拿了那人五百兩的定銀不假,但也怕事情辦完了後頭的尾銀拿不到,當時就多留了個心眼,讓底下的人悄悄尾隨了那人一路。那人好像並無顧忌,一路大大方方地朝南邊走,結果到了東四坊米糧胡同人就不見了……」
這下不但一旁的謝永遽然變色,就是周秉也狠狠的挑了一下眉毛。
東四坊的米糧胡同早早就被內務府圈起來改建,那一整條胡同平日裡清清靜靜的,因為從頭到尾都只住著一戶人家。那裡還有另外一個響亮些的稱呼——榮壽公主府,是景帝為這唯一的嫡親妹子親自派人修建的府邸。
陳四這個層面的小碎催自然是不知道裡頭的套路,也自然不知道榮壽公主對周秉的一份無望痴心。這時候只能眼巴巴地望著,卻不敢再繼續討價還價夢想著全須全尾地出去,只希望自己不再受這些零零散散的罪。
有什麼東西揮之不去,仿佛是遙遠的詛咒在空中崩開。
周秉的瞳孔緊縮。
原來彎彎繞繞還是避不開從前那些噁心事,只是一重又一重地糾纏勒緊。他敲了一下手指,「要是再讓你過去認,你能把那個主事人認出來嗎?」
陳四一臉的莫名其妙,青腫的眼睛瞪著一半,「認肯定是能認出來,只是我的手下在那邊守了好幾天都沒見著那人的人影。我想他多半是發覺後頭有人跟著,這才故意跑到那邊把人甩開。那畢竟是公主府,我就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上門找人。」
如果所料無錯的話,這個姓王的主使人其實並沒有發覺陳四的跟蹤,要不然也不會跑到那邊去。更證明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人,的的確確是榮壽公主身邊的人。
榮壽公主……
那女人有皇家人特有的執著和癲狂,永遠把重心放在永世得不到的周秉身上,前世就是這樣,一次次地做些令人無語的噁心事。今生卻是夠直接,竟把爪子伸到了譚五月的身上,竟使出這樣見不得人的陰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