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人若是沒了血性,比起尋常人更加不堪。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謝永大概也有些著急,不耐煩手下人太慢,直接又提溜了一個人過去問話。雖然看不到具體的境況,但文官們眼睛都厲害著,一眼就瞧見那些人的靴子底板上沾染了很大一塊血漬。
又是令人瘮的慌的慘叫,謝永擦著手笑嘻嘻地走了出來,說嫌犯熬不住全部招供了……
鄭楷看著被審訊的人剛剛還是好好的,只是半刻的功夫就滿臉糊著血被帶了回來,實在令人犯怵。他心裡一陣發堵又不好說什麼,但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就繼續問,「你們都是涼州衛的在冊軍戶嗎?」
先前還一臉蠻橫的守衛在繡春刀加鐵榔頭敲牙的幾輪伺候下老實多了,有氣無力地束手答話。
「都是涼州衛的,這些種地的原本也是。原本說的是每半年一輪換,不知為什麼這回耽擱了許久都沒人過來。不過咱們也不敢多問,就猜想前頭一向有地牛翻身,興許大傢伙都忙不過來……」
他們世代都待在涼州這個小地方,又沒有認真讀過書開過智,不知道地震這個天象,只知道地牛在底下躺久累了要翻身。
看著那一團木立而戰的人,一點驍勇的氣勢都沒有,這樣的人別說是打仗,就是與人說話都費盡。鄭楷不知道尤燕林使了什麼法子,竟把好好的軍戶弄成這樣痴痴傻傻的呆愣模樣?
不過只要能將這些人的來處鬧明白,就不怕尤燕林狡辯。
鄭楷沒想到這麼順利就將事情的原委問清楚,不由得大鬆了一口氣。又細細問了幾個問題,坐實了尤燕林隱沒農田的不法行為,就吩咐底下的司官將數人的供詞具結清楚,這才有閒心四處張望。
這處斷崖下的農田可以說是半是人工半是天成。
鄭楷是工部出身,只是細細一看就知曉這處農田的形成非一日之功。原本是個巨大無比南北縱向而生的亂石溝,但是某一日左側的高山突然坍塌下來,無數的土方就順著山勢傾泄到了溝底。
有人發現了這處後期形成的土地還算肥沃,就動用大量的人力將此地重新規劃,壘砌巨大的石牆阻斷土方繼續流失,又引入水源用以灌溉。看這規模,即便趕不上江南良田的一半收成,但在西北這個貧瘠之處也算是十分豐厚了。
鄭楷蹲下來又細細查看其中用來灌溉的水渠,不由十分讚嘆。
涼州附近少有水源,因此有時候耕地的農戶為了爭搶水常常打得頭破血流。這裡卻是另闢蹊徑,竟是用條石成渠,引流高山上的雪水來灌溉農田。
涼州可以使用的耕地其實並不少,缺的就是水才慢慢形成荒地。只要花費人力將這個問題解決,興許就用不著朝廷年年來賑災了。
鄭楷越想越合適,卻猛然回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