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點一點黑下來,那火勢看著慢悠悠的,卻不知裡頭摻雜了什麼東西,竟然不憑藉任何東西像長了眼睛一般一路向下,留下大片的黑色焦痕。照這個趨勢,這些京城來的嬌客們最後鐵定會被烤得外焦里嫩連爹媽都不能認。
鄭楷算是閱歷豐富,也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古怪的情形。這大火竟然像是能被人指揮一般,只在溝底縱向燃燒,懸崖頂上的些許草木都還是好好的。
桑樵伏在側方,眼裡有黑沉沉的怒氣,「咱們也許上當了,這擺明就是瓮中捉鱉。只要將咱們一行盡數坑殺在這裡,京城裡頭誰知道發生了什麼苟且,以後還不是隨便他們怎麼說……」
他懷疑是周秉為了討好頂頭上司馮順,讓其能夠從這個即將爆發的天大醜聞里脫身,不惜將這裡數十條性命親手葬送。
頭頂熱氣蒸騰,腳底卻冷得徹骨,所以鄭楷形容有些狼狽,聽到這話望了一眼另一個水坑裡一臉焦急的謝永搖搖頭,「這裡還有他北鎮撫恤司的一干兄弟,莫要胡亂揣測……」
桑樵從來不惜以最大惡意揣測他人,涼薄地冷笑一聲,「不過是棄車保帥的把戲,為了保住榮華富貴,有些人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
鄭楷欲言又止。
但他和周秉也不過短短個把月的交情,實在說不上了解別人的秉性。正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終於聞到風中有一絲十分難以形容的惡臭,猛地面色大變,「原來這是西域來的黑油……」
有人在往下噴灑黑油。
開始大家並沒有聞到有異味,這時候大概都老實呆著,這絲味道就飛快顯現出來。
京城曾經出現過這種稀罕玩意,只是少少的一壺就可以燃燒很久,所過之處無論什麼東西都會被焚毀得乾乾淨淨不留痕跡。但若是不好好處理那氣味實在是難聞,但處理後價格就格外昂貴,所以在京城並未大行其道。
也就是鄭楷喜歡研究稀罕的東西,這才稍有涉獵。
先前那個被敲掉牙齒才肯吐露實話的守衛一臉喪氣,「先前多半是上頭往下扔東西,試探一下你們的反應。其實這邊上的田坎裡頭還埋了不少黑油罐,只要外頭的人下狠心點燃引線,這裡就會變成煉獄。就是大羅金剛來,也會被燒得皮都不剩……」
所以這裡看似管制鬆散,但這麼多年卻沒有人敢逃出去。
鄭楷猶不可置信,「這裡耗費多少人力物力才修建成如今這幅模樣,就這麼一把火燒光了,他們是瘋了嗎?」
守衛險些哭出來,「可不就是瘋了……,可憐我家裡還有老娘和孩子呢!」
日日生活在一引即爆的雷堆上,就是好人也要變成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