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燕林老早就學會不把希望寄托在某個人的身上,所以聽了也不怎麼生氣。就嘆了口氣,聲音荒涼又無奈。
「周大人不看信,那由我來說也是一樣。我做這些都是迫不得已的,我手下這些邊關守將都是迫不得已的。明知被發現後就是死罪,誰願意拿自己的腦袋去試法?」
不管是尤燕林的幾個親隨,還是周秉帶來的番子,都是持刀怒目相向。可尤燕林卻是看都不看一眼,像在自家的廳堂對著自家的老友一般侃侃而談。
北元人時時越過邊境騷擾百姓,,卻聰明地沒有成氣候,歷任巡按就知道把皮球往涼州衛上推。數次一多就覺得不勝其煩,以至於稍稍平定後就開始嫌棄涼州衛的將士開銷太大,畢竟一個衛所的開支對於一個府衙來說實在是巨大的負擔。
巡按們為了自己的政績好看,就想方設法的找由子。到後來不但剋扣糧餉,還肆意污衊他們冒領軍糧。起先只是淺淺的試探,到後來就越發明目張胆。
這一來二去的,各個衛所的指揮使越來越難當。
窮極思變後,指揮使們也想方設法的找私房錢貼補開支,開始只敢悄悄販賣多餘的軍馬和緊缺的物資。
那些北元人也不是一味地蠻幹,有那神通廣大的中間人兩邊一說合,就很痛快地答應了這邊的條件。於是大塊的金銀寶石,還散發著腥臭的上等毛皮,源源不斷地從關口進來。簡單一包裝後,就改頭換面地進入內陸中原……
再到後來指揮使們的膽子越來越大,演變成利用手底的軍戶開墾大片荒地。涼州算是地廣人稀,加上北元人時時虎視眈眈,開墾荒地並不算很難,難的是這些荒地要避人耳目。
涼州衛在這一點做得尤其超前。
地方上的青冊每十年一清理,馮順當指揮使的時候就是想法子買通整理青冊的書史,想將這些荒地合理地隱沒下來。但後來發現這樣太麻煩了,就想等十年之期限到來的時候,不如想法子將青冊神不知鬼不覺地毀掉……
他沒有考慮得很長遠,畢竟他書讀得不多,只想清理青冊不易,毀爛之後總歸要些時日才能重新丈量,到時候自己早不知高升到哪裡去了。這想法原本是好的,但馮順自己都沒想到官至北鎮撫司三品都指揮使了,這樁昔年的舊事才爆發出來……
涼州衛的官們換了一個又一個,每一個都心照不宣地將小革嶺的出息截流下來。尤燕林粗中有細,加上膽子極大,接任之後不但開墾出新的農田重新加固了水渠,還新布置了焚毀的機關。
周秉聽到這裡沉默了一會兒,隨即搖頭,「你們是有難處,可皇上在原有基礎上不但沒有增加還親自下旨減免你們五成的賦稅。這回地動賑災糧其實也有你們的一份,何苦不依不饒?」
就因為曾經受到不公就破罐子破摔,非要拉著這麼多人一起去死,是什麼道理?
尤燕林冷笑,「那點減免能頂什麼事,只是勉強填個肚子而已。我們拼死拼活,難不成就是為了這一口硬得像石頭一樣的乾糧?要我說何其可笑,太~祖爺定下以兵養兵的法子,怎麼我們辛苦種出來的糧食還要拉到別的地方養那些什麼都不懂的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