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慢慢睜開雙眼,眼神凌厲,忽的又不現,仿佛剛才只是錯覺,「桑大人一心為國事,你的確有些冒失。不過大人有大量,想必不會和你計較,以後看見他遠著些就是了。」
謝永放下心來,「那尤燕林怎麼辦,姓桑的非說是咱們放走了他……」
周秉手指扣著扶手,「原先我還有些不確定,現在卻是非常確定了。皇上讓我辦這趟差事,其實我只是敲鼓的,彈三弦的另有其人!」
謝永一臉莫名。
隔扇外有微風徐徐,涼州的春天雖然來得晚,但終究還是來了。周秉笑著一哼,「你不是桑樵的對手,你的那點道行在人家跟前不夠看。他也奉了皇命,我們算是殊途同歸。可這傢伙夾帶私貨,這時候還是時時不忘往我身上插刀!」
謝永本就是個極會看眼色的,立刻反應過來,聲音幽微,「是皇上想要整飭這些邊關守將,這個姓尤的只不過撞在了槍口上……」
周秉微微點頭,「文恬武嬉本就是國之大忌,皇上初初登基時就想著手整頓邊關防務。奈何這些老將盤枝錯節,牽一髮動全身,所以遲遲不敢付諸行動。尤燕林本來沒有排上號,可惜這場地動把他提前推了出來!」
謝永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問出口,「所以桑樵才那麼著急地要求重新丈量土地……」
周秉露出一絲嘲意,「大家都是棋子,皇上老早就安排好一切,他等的只是一個結果。」
所以這回賑災使團的正史才選了工部熟悉地理輿情的鄭楷,由他來擔當這個揭幕人實在是太合適了。
謝永滿臉疑惑,「那怎麼還讓尤燕林逃了出去?」
周秉皺眉,過了一會才說話,「尤燕林身旁有咱們的人,他不管逃到哪裡去都是死路一條。但這些與計劃不符,也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差錯。桑樵也許就是看出了這一點,不想在皇上跟前擔責,才激著我親自出馬去逮人……」
猜到桑樵也是景帝安插的釘子,周秉奇異地並沒有感到難過。這位皇帝陛下的愛重,並不是人人都能消受得起的。
不過這並不耽誤周秉在心底嘀咕,這位桑樵桑翰林是什麼時候入了皇帝陛下的法眼?肯定不是單純因為他是江閣老的女婿,一定還有別的什麼原因?
要知道在那一輩子周秉是救了皇帝的性命,又把自己的名聲自己的前途踩在腳底下肆意踐踏,最後才堪堪得了景帝的完全信任。
桑樵是做了什麼,或者說有什麼不得了的本事,才讓景帝敢於交付這樣隱秘的要事?
周秉在心頭不住揣測,直到晚上接到一個小紙條才露出一點笑容,「跟弟兄們說備齊乾糧,今晚上我們要到北元的地界走一遭……」
謝永不知怎的心頭一跳,「尤燕林膽大包天,竟敢投到北元人那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