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清楚,天生佛法化生,不用守清规戒律,相里飞卢那一头长发也是铁证。也因为这个原因,姜国人也希望相里飞卢能有个「定下来」的指望。一半出于「让佛子留下来」的私心,另一半也出于相里鸿离去之后的担忧。
定下来,不外乎成亲。
佛子为何学药,为何立誓渡化万民,我们都听说过。那年大瘟疫,孔雀大明王前来渡厄
神官的声音越来越小心翼翼。
然后?相里飞卢问道。
然后心驰神往,一眼荡魂。神官咽了咽口水,眼神惊慌起来,从此凡有国难,孔雀必伴随您身边,为您护法。就大家都这么说。
我明白了相里飞卢仍然凝望着孔雀像,人有七情六欲,也会以七情六欲度人。
小神官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只差要跪在地上求饶:大师,我也是道听途说他忽而想到一个可能性,试探着问道:小容公子误会了?
相里飞卢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淡声说,从今以后,你来主供孔雀像。
什什么?小神官如遭雷劈,孔雀是护国神,这是陛下钦定,国师才能供的!
你是我指定的接班人,不必计较时间早晚。相里飞卢说,按我说的做
小神官又惊又惧,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领了命:是,大师。
你起来,我不怪你们,是我不谨慎,让世人误会。相里飞卢眼神暗了暗。
但容仪如今还能误会
他是要怪他的。
第38章
小神官并没有摸清楚相里飞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凭着直觉感到,相里飞卢像是和容仪生了气,以至于如此反常。
佛塔底下的摇铃被人摇动了一下, 叮铃的清脆声摇摇晃晃浮游上来。
这是宫里有人找他的标志, 相里飞卢看了一眼小神官, 又回头看了一眼容仪房间的位置,没说什么, 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后离开了。
容仪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来。
外面天光大亮,他推门出去,习惯性地往佛塔顶端看了看。
相里飞卢不在那里, 取而代之的是抱着一把驱魔剑的小神官。小神官守塔的姿态和相里飞卢不一样,没有那样闲适扎根的感觉,而是仿佛如同完成什么天大的任务一样, 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
容仪惦记着这时候守着的不是相里飞卢而是小神官,也没有化原身飞上去,而是辛辛苦苦爬了两层佛塔走上去。
小神官抬眼见了他,恭恭敬敬地说:小容公子, 佛子不在,他有事进宫一趟,替新生的小公主诊脉赐名去了。
哦, 好的, 知道了。容仪眨了眨眼睛, 用力地伸展了一下身体,那他晚上回来吗?
小神官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
那好吧容仪又揉了揉眼睛, 往旁边的门楼走去, 那他给我准备吃的了吗?
小神官一拍脑袋。
容仪每天用饭都和相里飞卢一起, 就在这个塔顶的小房间,但其实每次水果都是送到房间里去的,相里飞卢每天起得比他早,会把房里的水果带到塔顶上来。
今天相里飞卢早晨出去了,也没有其他人想起这回事。
容仪已经推开了房门,望见桌上空空荡荡,有些失望。
小神官看他的神情,想起来两个人恐怕在吵架这回事,赶紧说:这个宫里人来得及,恐怕大师没有来得及准备,我去为您准备水果吧。
毕竟他是一只懂事的凤凰,也理解喂养人偶尔不在的情况。
小神官很快捧来了水果和清泉,容仪已经在桌前坐好了。
小神官把果篮放在他面前:请小公子用
容仪于是伸手拿起一个果子,优雅开吃。
只是今天桌子对面没了相里飞卢用他的素斋,他觉得有一点微微的寂寞。
这样的寂寞持续到小神官给他送来新的话本子后,随即终止。
灯节过后,书市的那位大娘仿佛记得他了,都不用他自己去找,新的书上了集市,当即拆了人送了过来。
容仪的书库多了二十多本,他算了算,离看完的时间又增加了十多天。或许到了那个时候,还会有新的书送来吧大师辛苦了,昨日灯节,你守塔一夜,想必也没来得及睡。陛下嘱咐我们送您。
辛苦
昨日我倒是在路上遇到您带的小神官了,邀他去家中喝了些小酒。他看着年龄还小,佛子确信他以后是接班人吗?侍卫队长骑马跟在车驾旁边,与里边的相里飞卢说话。
相里飞卢说:不出意外,会是他。他有此志向,天赋也高。
倒是有点可惜。侍卫队长唏嘘了一声。
他很快就发觉这话说的不对,又咳嗽了一声,说:我的话,您也就当放屁好了。不过就是连我啊,成日守着那一堵青色的墙,也是会腻味的。
相里飞卢没有说话。
卫队长感慨了一声:我也是少时入伍,心怀报国大志。让我离开这个岗位,我也是不肯的。只是我们这种人,一旦踏上这条路,就注定看一样的风景,守一样的人。这灯节,最开始想着盼着能不轮休,好有个机会出来逛,但到底出来了,还不如在城墙上接着待着安心。姜国这么小,逛不了多少次,也就腻烦了。
姜国是这样小,人尚且有腻烦的时候,更何况看遍三千世界的神灵了。
这一刹那,他仿佛都能想象出容仪抱怨的声音:你又不陪我玩,我每天都是逛街,到时候看书也看光了,要怎么办呢?
相里飞卢思绪转过一瞬,余光忽而瞥见街角的小摊贩,他出声了:稍等一下,我便在这里下去,想起还有些物件要买。
禁军队长便让车马停下,相里飞卢在闹市中下了马车。
相里飞卢回到佛塔上时,容仪仍然在看话本子。
他没有察觉他回来了,只是心满意足地看完一册后,他伸了个懒腰,想要出来放放风,谁知道一开门,再见到的就已经是相里飞卢,抱着剑倚在外边,一双苍翠的眼冷静而凝定。
容仪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我都不知道
相里飞卢只是抬起眼瞥了瞥他,嘴唇抿着,没有说话。容仪本来张开了双臂想要扑过去,但是来自凤凰的本能让他察觉到了几分危险。
他忽而想起来了,昨夜他甜美地入睡之前,相里飞卢像是生着气走了。
他试探着问了一声:你还在生气呀?
相里飞卢只是瞥瞥他:上神知道我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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