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仪又不说话了,他的神情很沮丧。
他的余光瞥到了在凤凰殿门前跪着的兰刑,忽而记起了什么,挠了挠头,加快脚步往外走去。
他来到兰刑面前,兰刑抬起了头。
而容秋也转身出来,注视着他。
容仪把兰刑拉了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肩膀,嘀咕说:我也知道我是在使小性子,可是没有佛子看我使小性子,我也觉得很没有意思。原来等待是这样难熬的一件事。
容秋沉吟了一下:或许也有别的办法。有关星象生克之类的事情,应当还有典籍记载,你等我一段时间。
谢谢你。容仪悲伤地说,不过我之前找过了,没有找到。
容秋对他微微颔首,回到了书房。
兰刑静了片刻后,问他:师父,是有什么事不开心吗?
他尚且比容仪矮上几分,要微微偏头抬眼,才能望见容仪的样貌。这张明艳动人、堪称绝色的脸,不再是青月镇的雾雨中远远一观的模样。
此时此刻,他甚至能望见容仪发端细小的绒毛,颊边压出来的印子,还有那有点难过的表情。
容仪的一只手还揽着他的肩膀,从肩头传来的触感,他能感觉到容仪身量有些单薄,但并不硌人,他的肌肤很柔软,带着温热的力量,有力地支撑着他。
他身上是五树六花原的气息,五树六花的香气,清透馥郁。
他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也不知道作何回应,于是只有沉默。但凭着直觉,他知道沉默并不好,于是他开口问他。
容仪沮丧地垂下眼:算了,你是我的小徒弟,跟你说这些事,有些丢脸。
兰刑于是点点头,笑了笑:师父不想说,那就不说。只是要保重身体,不要太过伤心。
容仪说:也不是不想说就是,有些丢脸。
他吸了吸鼻子。
兰刑的笑意开始变得有些勉强和迷惑,似乎并不理解他的话。
他仍然那样乖巧安和地望着他。
容仪回过神来,想起小龙早先告诉他的话: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吗?怎么还跪在这里?我们凤凰殿也不要跪来跪去的,大家都是神仙,尊卑没有神域那样分明。
兰刑愣了一下,随后说:师父不喜欢,我就不这样。我在神域呆的太久,并未想过天界是这样的,是我冒犯师父了。
好了。容仪终于开始察觉,这个徒弟在某些程度上也有些让他头疼,在我这里,也不用这么放不开的说话,大家都随便一点就好。
兰刑望着他,嘴唇动了动,但没有说什么。
当年我师父也是放养我的,我并不太知道要怎么教徒弟我看其他明王们教徒弟,先上手理论,再各自修行。容仪挠了挠头,我这边的藏书阁,我没有进去过,进去也是找风月小传你想学什么呢?
兰刑仍然不说话。
他身上穿着昨天过来换上的衣服,一件白色里衣,格外单薄。那衣服袖口有些短,露出他的手腕,上面伤痕绽裂,青紫交错。
还有一道伤痕,自腕口直划向掌心,切口平滑整齐,深可见骨,虽然伤口很细,却格外深。
容仪看见这道伤痕,心里一颤:这道伤,哪里来的?
兰刑抬起手腕看了看,笑道:不记得了,大约是在哪里不小心割伤的。怎么了?
容仪小声说:没什么,就是有个佛子,他和你有一样的伤,也不知道现在好了没有。
兰刑仍然凝视着他。
容仪长出一口气,拍拍他的头:我想还是先教你打架的咒术和本领吧。以后不要被人打了,我们不受气,都打回去。等我给你找一找密宗咒术的书。
一切如他所料。
兰刑眼底一暗,面上不动声色。他想要跪,但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没有跪下去,只是重新笑了起来:谢谢师父。
姜国边陲。
入夏的时节,风雨大作,雷声滚滚。荒凉的山野间,一声怪异粗哑的鸟鸣破空而来,那鸟鸣声中仿佛有着某种奇异的魔力,让人心神溃散,神志痛苦。
那鸟儿生的奇大无比,拖着长长的尾羽,浑身的羽毛如同枯叶,错杂粗糙,丑陋无比。
闻讯前来围剿的士兵和神官,大多数已经痛苦地翻滚了起来,只有一个红衣神官在激战过后,仍然踉跄着站了起来,原地结阵,剑气破孔而出,直指高空中的怪鸟!
凌厉的剑气带着法力,锐不可当,却被那怪鸟一甩翅膀轻松拂开,剩余的剑气反被弹了回来,向神官的心口袭来
三道风声掠过,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了面前,将他牢牢地挡在身后,神官再抬起头时,那怪鸟已经倏然坠地,痛苦地哀鸣着。
青月浑身冷汗,头皮发麻,几乎站不起来:弟子无能,谢师父救命之恩!
相里飞卢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要你们全凭自己抵御这种东西,的确还有些勉强。
他抽出青月剑,跃下岩层,来到那怪鸟身边。
斩妖除魔,须记得变通。遇上鸟妖,神剑也难以抵挡,我找人锻造了驱魔箭,配合青月弓使用,效果还不错。
他半跪下来,查看这怪鸟的形态。
受伤之后,这怪鸟的状态居然在慢慢变化,丑陋粗糙、如同铁棱一样的羽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这鸟儿原本的羽毛:一种非常灿烂的蓝色,带着一种令人震撼的华丽,看起来纯粹柔和,宛如新生。
青月跟着赶了过来,仔细辨认,语气不敢确认:入魔的鸟,这是蓝凤凰?
他这一生也只见过一次凤凰,就是七年前国师台那次,相里飞卢提剑驱赶了他们的护国神。
只有他和他心知肚明,那凤凰就是日渐迫近玄武壁水貐的明行星。
他那时候还以为相里飞卢要为情入障,可是七年过去,一切依然如往昔,他也就将这件事淡忘了。
这么长的时间,连姜国人,都很少再记得,佛塔里曾住过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公子的事情了。
时至如今,他依然为自己对相里飞卢的猜疑感到愧疚。
是三青鸟。相里飞卢说,这段时间,入魔的怪物越来越多,不知道是否是什么兆头。
入魔的妖怪是最难处理的,魔界力量蛮横、恐怖、无序,同等级的神都未必能有办法克制,何况他们是凡人。
青月也说:是,的确越来越难处理了。
这几年来,姜国眼看着越来越困难,不过好就好在,只有外患,暂无内忧。百姓遭罪吃苦多了一些,好在他们拼了一条命,尚且有办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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