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漆黑的仙隼拍拍翅膀,口吐人言:我是兰刑所选的神兽,我代他视听,对此方案没有异议。
那就看佛祖的意思了。
众人都看向佛祖。
而相里飞卢注视着佛祖座前的五树六花像,琉璃与宝石织成璀璨的宝座,延展出花的形状。莲与姜花的花瓣绰约链接,精致美丽。
那上面留着一根赤金色的羽毛。
佛祖不置可否,只是问相里飞卢:你如此选择,是恨天运吗?
即便是佛祖,也是第一次见相里飞卢,但他对他说话的口吻,仿佛与他相识了很久一样。
我不恨不悔,只想两全。相里飞卢说。
不恨不悔,好,希望你记得近日所说。佛祖说,我们答允你的提议,此后如何,都看你的造化。
另外,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天界,也可以在梵天多留几天。如有来日,我们自然希望你看破业障,归位梵天。
相里飞卢说:我不多留,但有一问。
佛子请说。
今日议事,为何姜国护国神没有前来?他苍翠的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护国神与姜国国脉相连,我需要知道护国神的情况,以此确认姜国国运平安,同时也要他知道今日的决定。如果可以,我希望国脉与护国神的链接,也可以消去,从此不再踏入姜国半步。
梵天外一片骚动,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容仪和他的事情,议论纷纷。
他说什么?他不知道护国神是明行吗?
他不许明行踏入姜国地界半步?这说话的语气,怎么跟不认识一样
明行今日身体不舒服,没有前来。军荼利大明王也忍不住了,语气有点嘲讽,明行是护国神,以后哪怕是去降福泽,你也不准他踏入半步?
相里飞卢的回答依然中规中矩:我需要确认一下姜国的平安。他如今在哪里?
众人又议论了一圈后,纷纷说:不清楚,一般在五树六花原吧?
那只漆黑的鹰隼忽而煽动翅膀,腾空而起,如同一汪墨泼向了空中,随后又像雾一样消弭无痕。消失之前,它回头看了一眼相里飞卢,血红的双眼里带着一丝熟悉的轻蔑。
容仪又睡醒了。
他最近闲得无聊,什么都不太想干,于是就吃了睡,睡了吃,居然还清瘦了一些。
床榻被褥柔软,睁眼就是兰刑帮他准备的琼浆玉露,新鲜练实,床榻顶上堆着上百本人间小传和风月戏本子,房中燃香袅袅,熏得人昏昏欲睡。
兰刑有时候在房里,有时候不在。
在的时候,容仪总能望见他在雨前的走廊外提笔写字,留给他一个清隽挺立的背影。兰刑来了神域之后,总穿一身黑或者一身白,显得稳重而老成。
别人都不被允许进入他们这里,留给容仪完全的清静。
师父醒了?兰刑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循着声音过去,少年人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手里握着一把长剑,显然在修行。为了防止容仪睡觉被打扰,他在周围设置了一个隔绝声音的结界。
兰刑伸手取消结界,提剑从另一侧走出,今日我看见一个食谱,让他们用花泥和神鹿奶捣了练实与仙石榴,汁水滤出来做成凉糕,师父,你试一试。
他将手里的剑放回桌上,面带微笑,我看你这几天,像是吃练实也有点吃腻了。
容仪又被戳穿了,他有点不好意思:最近不太有胃口。
师父想吃什么,尽可以跟我说。兰刑说。
容仪拿了一块糕在嘴里咬着,感觉甜腻腻的,没什么滋味。天界这些东西,初飞升上来的人或许会感到无比惊艳,但是什么东西吃久了,就都是那个味道,不变地让人想起仙界那些流光溢彩的云。
他发觉自己想念人间这种想念里避开了那个他不想回忆的人,他想念长街上游走的花灯和人群,空气里弥漫着炸糕和山楂的香气,货郎的担子揭开,冒着袅袅青烟,孩子们捏着糖人乱跑乱撞,入夜之时,烟青色的暮色从城墙东边往西边蔓延,灯光也随着日落的趋势,慢慢蔓延,最后在人的心上渐渐合拢,落成安定的烟火气。
他小声说:我想吃糖葫芦。
糖葫芦。兰刑在脑海中搜寻着这三个字,他去人界的次数也不少,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好,我去替您找。
我不爱吃那种买好的现成的。容仪想了想,给他描述,我喜欢自己去买,要有店家站在那里做,旁边有大人小孩在等,山楂又大又圆,有些酸,现场蘸糖,撒白芝麻,吃的时候很脆,还带着热气,很香。
兰刑认真地听着,也没有嫌弃他娇气要求多,只是说:好。
容仪:?
他没有想到兰刑真的很快去叫了人,清空了神域皇宫的御花园,用法术复刻了一个人界。侍卫、宫人们都换了凡人的衣服,沿街做生意。这个地方大大小小的生意都有,不仅有蘸糖葫芦的,还有卖糖画、糖人的,书市、面馆、裁缝铺、当铺、酒楼一应俱全,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
容仪立刻也来了精神,先跑去赌坊玩了几把牌,随后又跑出去,看兰刑找来的人做糖画。
兰刑找来的人居然做糖画的功夫很纯熟,滚烫的勺子舀了黄澄澄的糖液,沿着铁板挥舞几下,一幅糖画就落成了,按上竹签再立起来,就是一张糖画。
容仪手痒,他叫兰刑过来:快来快来,陪我玩一玩这个,我在人界时就想玩这个,可惜摊主一般都不准,说我妨碍他们做生意。
旁边有人来禀报消息,兰刑笑着说:就来。随后转过身,问道:怎么了?
还没等报告消息的人说话,空气中凭空散出一团黑烟,一只黑隼凛冽现于空中,告诉他:相里飞卢正往神域而来。
我知道了。兰刑微微点头,随后神色恢复如常,不拦他,一切如常。我先陪明行。
是。
容仪正在努力地画凤凰。
但那勺子太沉,他总是掌控不好力度和时间,糖画总是被他画得乱七八糟,这次是连圆墩子小鸡都画不像了。
兰刑看他画了半天,问道:你想画什么?
画我自己。容仪伸手指自己,一只凤凰。
用法术造个模板不就行了?兰刑说,他微微俯身,越过他的手,点了一个凤凰的图形法术,让糖画圆融自然地出现在案板上,玲珑剔透的一只凤凰,栩栩如生。
他递给容仪。
容仪接过来,抱怨说:这样也太没意思了一些。他张嘴咬了一口,兰刑唇边泛起一丝笑意:那师父你别吃。
已经吃了。容仪跟他耍赖。
总比你给我造的雕像要好吧?兰刑说,五树六花原的那个,只能勉强看出是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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