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现代科学已经高度发展,病毒解析依旧是世界难题。
2002年SARS从爆发到最后一位感染者去世,至今都没有找到绝对有效的治疗手段。更不用说HIV埃博拉一类,几十年间多少国家多少学者致力钻研,尚没有治愈和预防的有效办法。
而这一次病毒爆发的规模这么大传染这么快,从形态结构和致病表现来看,新病毒的毒力远甚于已知的任何一种病毒,彻底扑灭或等待自愈肯定是不可取的,即使举全世界之力投入研制,恐怕也要花上大量人力物力资源,还不一定能有所得,只凭一个重城如何做到?
许山和闻教授何来的自信?
谢院士自然是当得起的,许山一笑,否则国安部也不会派裴队长来这山高水远的地方接谢院士回去了。
谢从心挑着单边的眉,修长手指转动桌上拿来的水笔,脸上表情漫不经心,许司令有话可以直说。
许山看了一眼坐在谢从心后头的裴泽,裴泽也正看着他,目光沉静,却难掩其中犀利的打量。
我已经说过了,许山身体前倾,我诚恳邀请谢院士留在重城参与病毒疫苗的制作,会为谢院士提供最好的条件,重城的一切资源随你调动。如果不够,我们也会向临近的省市寻求支援。还有国安部的各位,陨石磁场干扰信号,跟京里的通讯已经彻底断开,这一路回去山高水远危险重重,不如和谢院士一起先留在这里,等我们想办法恢复通讯。
裴泽正欲开口拒绝,谢从心望着桌上那即将冷却的信阳毛尖,忽而一笑:确实。
他说完这两个字就停了,许山一时摸不准他的意思,裴泽道:谢院士,我接受的命令是送你回京。
谢从心靠在椅背上身体后仰,偏头看着裴泽,不如说是我向国科院寻求了救援,你才会接到命令。现在我安全了,已经不需要救援,你的任务当然也可以解除了。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昨天他还争分夺秒要回京,裴泽眉峰下压,你确定?
确定,谢从心把笔按在桌子上,我留下。第三小队的任务到此结束,如果你要回去交差,我可以给你写封信带回去,证明是我想要留下,而不是你没有完成任务。
答得如此干脆,半点犹豫也没有,裴泽沉默与他对视,几秒后沉声道,不用,我们会在今天离开。
好。谢从心一笑,又看向许山,他们大老远跑来接我一趟也不容易,许司令介意借架直升机吗?
许山摇头,不是我不想借,是借不了。
谢从心挑眉,闻教授道:谢院士还不知道吧?病毒的感染效果对动物更加明显,病毒爆发后我们尝试过派出直升机对幸存居民进行营救,但是起飞后很快遭遇成群飞鸟攻击,坠落了好几架。
谢从心意外,许山道:我会给裴队长和他的队员准备足够的水和食物,还有武器,下午派人送他们出城,谢院士觉得可以吗?
可以,谢从心半点不客气,让裴队长亲自去挑吧,武器还是要趁手的好。
许山立刻安排了人带裴泽去武器库,像是恨不得快点把他们送走。
裴泽起身,目光冷淡掠过谢从心头顶发旋,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跟着许山的人走了。
谢院士还有什么要求?裴泽走后,许山客气地问,只要能做到,我们会尽力满足。
谢从心双手交握在桌面上,笑容敛去,肃然表情与方才判若两人,那就麻烦许司令先把话说清楚,谢一鸣到底跟你们说了什么,让司令这么着急要留下我?
许山与闻教授交换了一个眼神,裴泽不在,有些话就可以拿上明面来说了。
闻教授咳嗽一声,从心,我跟你苏老师是老朋友,自居你半个长辈,不过分吧?
这是要打感情牌?
谢从心一笑:当然。按年纪是长辈,按资历是前辈。
我说几句道理,你不要觉得老头子烦,闻教授温声道,我退休前带学生,第一件事总是跟他们说,入了生物这一行,无论研究是个什么题目,最后都要回归到人身上来。时青以前也常说,做生物的,就要为活着的一切谋福祉。
老师确实说过,谢从心转着笔,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表情,仿佛刚才的严肃不过是错觉一般,研究不是为自己而做,为活着的一切谋福祉。
对,研究不是为自己而做,闻教授叹道,我惭愧,研究上比不上他,但这份心意是一样的。你是他的学生,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
谢从心微笑不语。
闻教授继续道:八天时间,重城三千万人口,如今成功避难到渝中里来的不到二十分之一。我们也曾经抱着侥幸,认为较小的伤口的感染率或许不是百分之百,所以观察了数十个样本。最后的结论是,这种病毒的感染力之强不可想象,哪怕不到一公分的伤口,只要沾上了体|液就会发生感染,至今我们还没有遇到幸免的例子。
早上研究员找来时他就已经大致猜到了谢一鸣做了什么,此刻得以证实,也不觉得多惊讶。
您是说这件事?谢从心解开纽扣把袖子上卷,露出底下的绷带,我确实被咬伤了,但伤口不大,没有感染。看来我运气不错,正好做了这万分之一。
从心!闻教授有些急切,加重了声音,坠落的陨石有数十颗,这不是一场小范围的灾难,是全世界人类共同面临的危机!
谢从心抬起眼皮,所以?
闻教授道:疫苗制作必须争分夺秒!如果你已经有了眉目就说出来!我们没有人会占你的功劳!
我能有什么眉目?谢从心依旧微笑着。
闻教授道:我虽然不是科院里的人,但你老师和父母当年参与的那个项目我也有所耳闻,你
闻教授,谢从心打断了他,惊讶的表情信手拈来,那个项目和今天的事情有什么关系?你不会是觉得,二十年前落下来的陨石,和现在掉下来的,会是同一个东西吧?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闻教授一顿,谢从心又道:就算是同一个东西,实验进行时我还没出生,我又能知道多少?靠我母亲胎教吗?
为活着的一切谋福祉谢从心重复了这一句,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而笑了一声,道理我当然明白。疫苗的事情我也必定竭尽全力,至于其他事情,还是不要听学生一面之词的好。
下午一点半,许山安排了两辆装甲车,送裴泽等人离开重城。
吉普车后座塞满了物资和武器,枪和子弹自不必说,手|雷之类也备了不少。
学生们在奥体中心门口送别他们,围着几人道谢。裴泽不善言辞,便站在车旁等他们,点了一支烟。
抽到一半时,谢从心走近,递来一本全国地图册。
裴泽接过,国道那页折了个角,翻开,上头用红笔画出了一条回京的线路,还圈出了路上会经过的几个大城市。
临别礼物,谢从心说,宜|昌,郑|州,石家|庄,高速应该有塌方,走国道安全点,顺利的话,十天应该能到了。
这并不是回京的最近路线,裴泽抬眼看向谢从心浅栗灰的双瞳,试图在那之间寻找一点蛛丝马迹,然而谢从心的表情无懈可击。
裴泽不禁再次问:真的要留下?
谢从心一笑,与裴泽一起靠在吉普车身上,指了指裴泽唇间的烟,伸出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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