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remember me to the one who lives there
she once was the true love of mine
斐克达在黑暗中听见了雷古勒斯的歌声。他在她身边哽咽着,泪水落到她脸上,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他不断地唱着这个段落,一边唱一边颤抖着把她胸口的利刃捅得更深。斐克达感受不到疼痛,她伸手想抓住雷古勒斯,却只抓住了一缕银色的回忆。
那是爱,那是爱。正因为他爱她,他才会这么做。他只是太爱她了。那是爱,只是爱。
不知哪里有微弱的光点,让斐克达看见了眼前的景象:雷古勒斯躺在那里痛苦地痉挛,家养小精灵克利切站在他旁边。他颤颤巍巍把手里握着的挂坠盒交给克利切,跌进深不见底的湖。
“快走!”
小精灵应声消失。湖底的阴尸扑上来,试图把雷古勒斯摁进水里。斐克达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你是谁?”他明明命悬一线,却平静无比。
“我恨你。”斐克达也很平静。她知道自己不存在了,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可她还是恨他,没有缘由。
“我不认识你,”雷古勒斯露出释怀的微笑,“不过,我也恨你。”他闭上黑曜石般的眼睛,沉入水中,安详得仿佛只是睡着了。他大约早就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所以他像拥抱老友一般拥抱死亡。
那才是他该有的样子,斐克达想。这样虽然残忍,但雷古勒斯不会爱上任何人,不会变成像她一样的恶魔。如果早知道会有痛苦的未来,那还不如赶紧死了好。
“过往的路人啊,请不要为我哀伤,你们只需记住我向往光明……”
十五岁的文迪米娅麦克米兰用唱歌的调调念出了卡佩拉遗书上的墓志铭。谁不向往光明呢?那是所有人的梦想。文迪米娅已经去了那个只有光明的地方,斐克达怎么追也追不上。
斐克达低头看向平静无波的湖面,却看见了卡佩拉。卡佩拉瘫坐在墙边,脖颈处喷溅出猩红的血液,溅了斐克达一身。卡佩拉也在痛苦地痉挛,她在哭,在无声地呐喊。她发不出任何声音,斐克达却听见她在哭着叫埃文带她走。
“别叫了,”斐克达说,“你不存在,埃文不认识你。”
斐克达不知道卡佩拉有没有听见。卡佩拉慢慢地停止了哭泣,昏黄色的眼睛逐渐失去了神气。她的头垂到一边,停止了心跳和呼吸。她死了,她以最痛苦的方式了结了自己。
“对不起,”卡佩拉的声音变得平静又安详,山洞里响起无数回声,“我不想杀人了,我想死。”
“挺好的,对吧?”斐克达盯着黑暗的湖水,轻声问道。她不愿激起任何涟漪。
“好极了!”这是卡佩拉十一岁时尖尖的声音,“别忘了挂坠盒,它能救你的命,带着它去找邓布利多,别忘了……我们等着你,别忘了……”
1996年12月26日。
“阿瓦达索命!阿瓦达索命!阿瓦达索命!”
西奥多默默地站在窗边,看着花园里的一场荒谬而疯狂的杀戮。一道道的绿光下,成群的地精横尸在雪地上。西奥多都快忘了,斐克达的身体再虚弱、再不擅长魔咒,她也是个食死徒。远远地望过去,西奥多能看到斐克达嘴角有些癫狂的笑意。他莫名地想起博格特变成的假李素嘴角流下来的血。
那是个博格特吧?是个博格特就好了。斐克达不应该是那样,可是她真的有点疯了。昨晚不知发生了什么,斐克达的房间传出了凄厉的哭声。她不说,也没有人敢问,就连知情者布莱克先生也一言不发。
早餐桌上的气氛从未如此冰冷。西奥多几乎是屏着气吃完早餐的,德拉科则连着两次把茶倒在了衣服上。斐克达的手抖得厉害,那只才戴了一天的戒指不见了,布莱克先生倒是还戴着。他们的脸色都差得可怕。
西奥多不知第几次怀疑这个世界是假的。昨晚一定出事了,他不敢猜。无论猜出了什么,无论面对哪一个人,西奥多都觉得是对另一方的背叛。或许他们无法休息,或许他们最终还是走不出来了。他们是爱对方的,这谁都看得出来,只是命运不断肆意地折磨他们。
那个可怜的孩子不该来——西奥多不敢把这个想法说出口。他也愿意以一个哥哥的身份为她难过,可是那个小姑娘真的还是活在幻想里最好;她可以在幻想中过得比任何人都快乐,而不是在现实中匆匆来到这世间又匆匆离去。
得到希望又失去的感觉西奥多太懂了,何况是已经经历过无数失去的斐克达。
“喂,西奥多,”德拉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间门口,“你还不下楼吗?”
“知道了。”
斐克达说想跟西奥多谈谈。但就现在这个样子,西奥多着实提不起勇气面对她。
“我不明白。”
西奥多走出房门的时候,德拉科小声说。
“我也不明白。”西奥多说。
“道理我都懂,只是——”德拉科面露小心翼翼的疑惑,“他们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我以为雷古勒斯舅舅不会舍得放斐克达姨妈走……”德拉科向来只用这种语气跟长辈说话,现在家里的长辈都不说话了,他只能跟西奥多说。
西奥多想笑又笑不出来,“娃娃鱼”到了嘴边也变得索然无味。“你何必明知故问呢,德拉科?”
德拉科长长地叹了口气,收起了小心翼翼的表情。“他们都让我好好学习,看着他们变成这样,我也学不进去了。”
“……我走了。”西奥多忽然听不得这样的话了。心里更深一层的想法在此时浮上脑海,让西奥多更讨厌自己了——事实上,斐克达和布莱克先生分开了也没有很大的坏处。只要有马尔福家这个纽带,他们是否在一起都是一样的,这层关系可有可无。西奥多想要他们在一起,也不过是私心而已,这是所有人的私心。
寒风扑到西奥多脸上。花园被白茫茫的积雪覆盖,像个被埋葬了的华美的棺材。斐克达坐在长椅上抽烟,裹着斗篷的背影让西奥多想起了三年前的摄魂怪。烟灰在冰冷的空气里飘落到地上,斐克达转过脸。她的侧脸有从未有过的阴狠与未散尽的疯狂,西奥多心中泛起微微的恐惧。
“还不过来吗,西奥多?”她的声音更沙哑了。
西奥多只能走过去。斐克达的长发胡乱披着,脸色被寒风吹得发紫。看到西奥多过来,她掐掉了抽了一半的烟。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西奥多问。
斐克达从衣袋里拿出一小瓶药剂,把它放到长椅上,“拿着这个。”
“这是什么?”西奥多拿起它。
“从现在开始,你有十天的时间可以考虑。”斐克达拨一拨乱糟糟的头发,目光转向西奥多,“斯拉格霍恩会去三把扫帚买一瓶蜂蜜酒,并在不久之后——几星期到一两个月——送给邓布利多。你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瓶东西放进酒里,也许不久后我们就会见证喜闻乐见的命案的发生。”
“等等,等等,”西奥多一时间无法消化斐克达说的话,“什么叫‘斯拉格霍恩会’?你怎么确定他会?”
“一个合格的食死徒从不多问。”斐克达微微摇头,目光笃定。
听到“食死徒”,西奥多心头有什么东西坍塌了。他立刻把药瓶砰的一声放回长椅上,“用不着十天,我不会考虑的。”
“西奥多,你再抗拒也还是个食死徒,”斐克达皱起眉,凑近的时候突然换了种语气,“拿回去,我们正被人盯着呢。”
西奥多立刻把药瓶拿住。他紧张得连动也不敢动,怕打草惊蛇。谁知斐克达直接转头看向大门的方向,西奥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在那里看到了布莱克先生。他面无表情,眼里却是望不尽的悲悯。
“看看他,西奥多,看看我。”
斐克达在笑,她褐色的双眸里什么都没有。当年她的眼睛还是灰蓝绿色的时候一定很美,一定比画像上美得多,西奥多莫名其妙地想,她一定真心实意地笑过,那时能让她开心的东西一定有很多。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千万不要像我们一样。你是个好孩子,知道我在说什么。”
如果换做别人说这话,西奥多大概会生气: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讨厌“好孩子”这个词,但是从斐克达口中说出来他就不会讨厌。西奥多知道,斐克达对这个词的定义是不一样的,她自己也想做她心目中的“好孩子”。
斐克达伸出手想拍一拍西奥多的肩膀,但手伸到一半就缩了回去。“昨天我和他摊牌了,不撒谎的感觉真好。你想听真话吗,西奥多?……是否介意我抽根烟?”
“我不介意的,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西奥多希望这句话能安慰斐克达。摊牌?布莱克先生的真话是什么样的呢?他真的狠得下心吗?
斐克达把刚才掐熄的烟再次点上,仰头望着乌沉沉的天空,“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有点享受杀戮。”她吐出一口烟,把一小片天空染成灰色,烟雾又被吹不够的寒风吹得四散。
“那不是杀戮,斐克达,你只是需要一个情绪的发泄口。”
“很遗憾,索命咒就是我的发泄口,我控制不住。”斐克达很快就吸完了那半截烟,又直接拿了两支烟放在一起抽——像很久以前的曼卡利南一样,“我每天晚上都能梦见她。黑头发、灰眼睛,她跟我想象的一模一样。她叫我‘妈妈’的时候特别可爱,你小时候也那样,可惜我没怎么抱过你,还是抱德拉科更多一些。”
西奥多低下头,咬着牙把泪意憋回去。他有点想妈妈了。八年飞逝而去,阿斯特罗珀还会认得他吗?
“你们为什么要说我走不出阴影呢?她明明还活着,她就站在云上看着我,就在那里,你看。”斐克达指了指天空,笑容里有充满母爱的温柔,“她还在怨我送了她的命。我从来不想要孩子,可是我爱她。”
“别说了,别说了。”西奥多别过脸使劲地揩眼睛。他才没有那么脆弱,他总不能三天哭一次,他还有重任在身呢。
“没事,西奥多,我很快就要去见她了,明年、后年,谁知道呢?我才不会为了任何人留下来,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有人找得到我。”
西奥多本想阻拦,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种意思,“嗯,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阻拦的话布莱克先生大概已经说了很多,西奥多想,那么就由他来尊重一次斐克达的意愿吧。他忽然想通了斐克达真正的意思——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能让她开心的东西,那个世界里却有一切。
西奥多往回走的时候,布莱克先生依旧默默地站在门口。“西奥多,”他叫住西奥多,他的声音也是哑的,“谢谢你。”
西奥多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布莱克先生的声音里听到了昨夜的歇斯底里和并不美好的真相。西奥多眨着眼睛,努力守住眼泪决堤的最后一道防线。也许直接跑掉非常没有礼貌,但他实在无法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布莱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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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能预警:从本章开始,斐克达的所有行为都建立在她的心理健康出现问题的前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