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当他发现夏维卿在那个学校里对一个叫唐锦越的小鬼的态度时,怒火就直接爆发了。
那个学校搜罗了整个国家有着过人智商的天才青少年。有着特殊才能的人不能泯然于普通人中这是这所学校创办的理由。
天才应该有天才的教育方法,要让他们将自己过人的天赋发挥到极致。
夏家在知道这所学校之后就准备把夏维卿送进这所学校。那个时候的夏维卿非常地沉默寡言,大概是在他看来对愚蠢的笨蛋们没什么好说的吧尽管这些笨蛋是他的亲人。
和同类型的人在一起或许这个孩子会开朗一点吧。尽管舍不得弟弟,夏斯旻还是赞同把他送到那个学校去。
夏斯旻不止一次地后悔自己那个时候的决定。如果当时自己能够极力反对,那夏维卿就不会遇到唐锦越,也不会遇到文靖彦教授。
这样他就不会成为阿克夏系统的主要研发员,更不会因此而死。
说起来,维卿已经去世多久了?八十年,还是一百年?久到他差不多都快忘了自己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样子了。
但是,还是一个软糯软糯的小团子的时候的夏维卿的记忆却异常清晰。他口齿不清地喊自己哥哥的样子;坐在身旁专心致志地听自己讲故事的样子;在听到之前从没听过的事情时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的样子
不管夏维卿对自己的态度有多恶劣,夏斯旻都把他当作自己最重要的亲人。
可是,自己最珍视的亲人早就死在了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不仅没有见到最后一面,甚至连他的尸体在哪都不知道。
不,说不知道是不对的。夏斯旻知道那个地方,那可是阿克夏系统主机所在的地方。而维卿就一直和那些冰冷的机器呆在一起。
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阿克夏系统秘密的人了吧。
好久不见了。一个陌生少年的声音在夏斯旻的脑海中响起。
不是通过耳朵听到,而是这个声音就在他意识里响起。
夏斯旻费力地睁开眼睛,一个穿着制服的十七八岁的少年投影在他面前。这个年轻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病床上的自己。
你是谁?夏斯旻问道。
费尽周折地黑进医院的电脑系统,来找一个将行就木的糟老头子,谁会这么闲啊?难道说这是什么新型的整蛊方法吗?不过阿克夏系统对黑客行为的管制越来越严厉,这个小子嘚瑟不了多久了。
少年的脸上很明显地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居然都不记得了吗?我可是难得把这身制服还原出来的。他很不满地说道。
夏斯旻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个年轻人。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脸色大变。显示屏旁里扬声器传出了他沙哑的低吼声:你是你!
这个少年身上的制服,和夏维卿曾经在学校里穿过的一模一样。与此同时,那个他极度憎恨的人的脸也在记忆中逐渐清晰了起来。
唐锦越!是你!即使是地狱中的恶鬼听到这充满怨恨的声音也会感到不寒而栗。
哎呀哎呀,我之前还担心你已经老到把我给忘掉的程度了。还好,要是你忘记我的话我会感到很不爽的。唐锦越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的微笑。
夏斯旻的呼吸很明显不通畅起来,但是那台连接到他大脑的机器还是尽职尽责地发出声音:你想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吗?
你太高估你自己啦。唐锦越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的笑话?我已经看到腻味了。我可是很忙的,没有那么多心思关注你一个人。
夏斯旻觉得自己说不出话。在他曾经可以利用权柄逼迫一个弱学生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更强大的力量所威逼。
为了自己的家人,不敢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甚至在他发现自己已经老到会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说梦话之后,为了防止自己的家人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话而主动住到医院里,孤身一人过了五十多年。
夏家曾经的权势,在面对阿克夏系统这个实际上已经掌握住整个国家、甚至人类的强大机器前是那样的不堪一击。就像是作威作福的地主老财面对洋枪洋炮也无法保住自己的性命。
自己父母收受贿赂、侵占国家资产之类违法的事迹被阿克夏系统全都翻出来,像战利品一样送进监狱的时候他非常地害怕。
尽管自己并没有做出直接违背法律的事情,但是他和阿克夏系统的掌控者之间的私人恩怨,哪怕把自己弄死都不足为奇。
可是夏斯旻并没有等到自己进监狱的那一天。阿克夏系统好像就像它所宣传的那样,不会放过一个违法之人,也不会让无辜的人蒙受不白之冤。
然而,就当夏斯旻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他无意中发现其他知道阿克夏系统的人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自己知道的那些消息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一旦落下不仅是自己,自己的家人、朋友甚至是有关系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鱼死网破地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公布出来。但是当他在电脑打出来的字一个一个地在眼前消失、然后自己的孩子在放学途中突然被失控的汽车撞倒送进医院之后,他的那些念头也消失地一干二净了。
夏斯旻知道,这就是唐锦越对自己的报复。
在外人看来,自己只是一个因为阿克夏系统而丧失了特权的丧家犬,更是免于牢狱之灾的幸运儿。没有人,甚至连自己的妻儿都不知道他内心的煎熬。
他发现,心理上受到的折磨比肉体上痛苦多了。
你要死啦。唐锦越用很平静的语调说道,作为还记得我的最后一个人,我觉得还是来见见你比较好。
夏斯旻短促地冷笑了一声:让我咽气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你,还真是折磨啊。
看到你这么难受,我就放心了。唐锦越笑眯眯地说道,有什么想说的,说出来发泄一下吧?憋了一百年,挺难受的吧?
夏斯旻冷静了下来:我知道,你是在报复我。
是,没错。唐锦越说道,虽然搞死你很容易,但是我一直信奉对人最大的折磨是对心灵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