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正心知肚明父亲这是要怪他私自做主入宫替舒殿合代罪的事,连忙跪了下去,张口要解释:父亲
冯焕森不由分说,拿起身旁桌面上摆放着的胳膊粗细的长棍,站起来朝冯正的后背狠狠抽去。
冯正不敢躲,硬生生挨了几下。
老爷,不可!冯母从后堂出来,拦住了正要再次落棍的冯焕森,劝阻道:守拙也是一番好心才冒险去为驸马说情,你不要责怪他!
冯焕森怒不可竭,喝道:你让开,让我打死这个混账东西!
他推开冯母,又是一棍狠狠落在冯正的后背上,冯正疼得肺腑欲裂,几乎要呕出血来。
紧接着冯夕婉也从后堂跑了出来,挡着了冯正的面前,为他求情道:发生这样的事,二哥也不是不想的,请父亲就饶过二哥吧!
守拙好不容易才保得一命,老爷这是想亲手打死他吗?
冯母再次拦下冯焕森手中的棍子,老泪纵横道:况且你现在打死他,保成也回不来啊
冯正瞳孔一缩,不解问道:大哥怎么了?
冯焕森手中的棍子抬了抬,终究是没有再落下。
他气咻咻的将长棍掷在地上,恨铁不成钢的指着
你敲响那登闻鼓之前,有考虑过后果和你的家人吗?
有担忧过你还未生产的妻子和你即将出世的孩子吗?
这整个丞相府都差点和你一起陪葬!
父亲的接连质问,冯正不敢答,只能把头垂的越来越低,恨不得将自己直接埋进地砖底下。
冯焕森心口一下闷,坐回了椅子上,冯母忙不迭上去为他顺气。
冯夕婉见缝插针,凑到冯正的身边来,小声哽咽说道:二哥大哥没了
冯正恍然明白,自家门前的白灯笼和帏布是为谁而挂,和自己为什么能够平白无故出天牢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人的梦想,由另一个人接手完成,nice不nice?
年末了,我也得赶赶业绩,请大家给我多多的评论!你的每一条评论都可以让作者在下一顿饭里给自己多夹一块肉!
第164章 造反造反
正因为他大哥的为国捐躯, 皇上才不得已免了自己的罪责将自己释放。
否则边疆的将士们会以为他苛待冯先锋的遗亲,引起哗然, 得不偿失。
冯夕婉的话还没有说完, 她吸了一口气, 咬牙将眼泪咽回喉咙里, 通红着眼睛又道:父亲因你的缘故,自辞了丞相之位,皇上准了。
冯正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怔怔发愣,猝然想起什么来, 忙抓住自己妹妹的手:你嫂子呢?你嫂子怎么样?
二哥放心,嫂子和腹中的胎儿都没事。冯夕婉道:只是嫂子这段时间来一直忧心二哥的安危,不小心动了胎气,现下正在后院休养。我还未告诉她你回来的消息。
冯正听说苏问宁因为自己动胎气了, 握着冯夕婉的手一抓紧,急道:快带我去看看她。
冯夕婉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父亲母亲,得到母亲暗中首肯之后, 就把冯正从地上搀扶了起来,去找自己的嫂子。
等一双儿女走后, 冯焕森双目苍老, 肩膀颓然, 倚着椅子长叹一口气,自口中吟出《枯树赋》道: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他想起了许多年前自己刚刚金榜题名时的模样, 一身青衫意气风发,与一群同科的进士们踏着春风同去西苑看杏花。
酒酣耳热之际,他还兴致盎然的在西苑山墙上挥毫泼墨留下得意诗句,以为自己从此走上了一条坦途。
兴中二十八年榜眼及第,因得当时还是太子的启帝赏识,被拔为东宫太子詹事。
永康元年,启帝登基为帝,他随之入主大理寺丞。
永康七年,大将军吕蒙起兵逼宫,劝降大部启朝旧臣,借此攀上新帝吕蒙的高枝。
庆霖五年,官拜丞相,位列百官之首,宰执天下。这一步步他从未踏错过,却始料未及自己的仕途会以如此难看的姿势终结。
本来想利用舒殿合为棋子来平衡局势,却反被其绊倒,输的一败涂地,是报应吗?
冯母抚其背,含泪安慰道:老爷宽心,守拙能够回来已是万幸。
冯焕森又叹了一声,默认了她的说法,吩咐道:让下人把我书房里的棋盘砸了,拿去厨房烧火吧。
冯母一愣,问道:老爷以后不下棋了吗?
不下了冯焕森仿佛将一生从头看到尾,疲累不堪说道。
他或许真的老了,再也跟不上官场的瞬息万变了,此时退场虽然不甘,但至少能保存一些体面。
天地昏昏,暴雨如注,偶尔有一两道闪电劈开夜空,将深宫重墙照得发亮,稍后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响彻天际。
脊兽伏卧在飞檐翘角之上,藏身于黑暗之中,静静平视着这无趣的凡间。
皇城所在的地方本是一片平原,前有长河环绕,后接沟壑纵横的崇山峻岭。
第一位来此的帝王看中了它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便选定这块平原作为自己的龙兴之地,在此高搭城墙广建宫殿,并由此兵发四方,威震海内。
他命人为自己所有的宫殿都垒起高高的台基,以为如此便能让自己高踞于众生之上,让众生永世都仰望着他。
但这位帝王美好的愿景并没有持续多久,在他死后,他的幼子就因苛政被愤怒的起义军推翻了统治。由此那龙座上又换了一个人坐。
在它们存在的漫长岁月中,像这样的朝代更迭,多是常事。
帝王的雄图霸业逐渐消蚀在红袖敷粉间,一朝兵戎起,丝竹声□□戈驱逐,旧的去了,新的来,冠冕堂皇的国号换了几番,马蹄声息后,战火烧尽的地方发出春草,塌掉的朱楼玉阁被重新建起,晃过几年盛世,帝王励精图治的发声又沦丧在子孙贪图享乐中,宫殿内再次响起了琴箫的靡靡之音,直到下一次覆灭。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宛如永远没有尽头。
住在这皇城的帝王,在它们的眼中,与他治下任何一个庶民都没有什么不同,最后都会化为尘埃。
雨越下越大,一队金吾卫悄无声息地替换下了太宇殿前的守卫,雨水噼里啪啦打在他们的铁甲上,使铁甲越发冰凉,紧随他们后头赶来的兵马旋即将太宇殿重重包围了起来。
檐下的风铎叮当,太宇殿内灯火通明,左淮悄悄的为吕蒙送上凉茶,又已看了半宿奏折的吕蒙刚抿过一口茶,一旁的火烛忽然无风自晃了一下,他随之眨了眨疲累的眼睛。
宣城站在大殿外,将手掌缓缓置于面前似有千斤重的门扇之上,只要推开这扇门,她便能见到她的生身父亲。
只要推开这扇门,她便能将一切都推翻掉,再让一切重新开始。
双眼定定看了那火烛一会,不见那火烛再有动静,吕蒙方才继续刚刚未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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