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瓴儿,你跟娘走吧。这‘共匪’要是进程了,哪有你的活路啊?”说着孙夫人拿袖帕抹了把泪。
“娘,看你说的。也不见哪个新皇得了天下,把前朝官员全都赶尽杀绝的,你别瞎操心了。”离别在即,孙瓴耐着性子温和的安慰着孙夫人。
“你这个孩子,就是倔,我就是不放心啊。”
“别担心,你们先走,我随后就跟过去。”
“这可是你说的,你别骗我。”
孙瓴笑了笑。
来日再见,正是送行时,孙瓴站在码头边上,孙夫人拽着他的手死活不放。边上是张秀云一家子和新姑爷郭世恒,虞家也是这批一同赴台的人。
“瓴儿,娘挂心你,你还是和我们一同走吧。”
“娘,你别操心,这不蒋公下令守城吗?等交代了手头的事,我就过去。”孙瓴连哄带骗,孙夫人就是不肯撒手。
“这可是你说的。你答应了娘可不许反悔。”
孙老爷看自家太太如此没有大户人家的形象,反倒像个小女儿般耍赖,头次没有出言苛责,毕竟是骨肉分离在即,他也非铁石心肠,拍了拍太太的肩头,劝孙瓴好生保重。
虞燕芊走进前来“孙大哥,你珍重,来日可定要来寻我们。”
“好。”
汽笛催了好几次,一伙儿人才依依不舍的上船。千里送君,终须一别。孙夫人这才松了儿子的手,嚎啕大哭的跑开了。虞燕芊赶忙上前扶着。一行人就这样离开了。
船缓缓地驶离码头,直到孙瓴的挺拔身姿在甲板上已经看不真切。孙老爷才流下泪来。孙夫人伏在虞姑娘的肩上抽泣。“燕芊,你是多好的姑娘啊,要是能给我们孙家当媳妇……我的瓴儿啊……”
哪怕弥漫着感伤,虞燕芊还是红了脸,孙瓴那样的男人,确实是她的向往。只是到最后,他却不属于她。她最终还是做成了孙家的媳妇。嫁的是小儿子。也算是青梅竹马,美满如意。天公素爱捉弄人,世间事,哪有事事让人得偿所愿?
不消几天,想过海都难,船票是一票难求。孙瓴周围的人是能走就都走,不能走的也想办法走。码头日日都有送别的戏码上演。
这日孙瓴在码头为前上司送行。看一众官员挤在人堆里,哪里还有半点富贵相?众生平等,这才体现了出来。管你是贩夫走卒,还是官僚权贵,都疲于奔命。手里拎着一只行李箱,里头装的必然是毕生搜刮所得,这带的走的金银珠玉,带不走的房子地契。最后加加减减,挑挑拣拣,斟酌来来去去。一生都浓缩在了一只箱里。
正要打道回府,看两人撕扯在一块。这乱世什么遇不着?人杀人,人抢人,人打人,都是寻常事。自己不是玉皇大帝,管不着这边边角角。
却听有人高呼“孙处长,救我。”
孙瓴看过去,正是那撕扯中的一人。不是王夏莹王老板是谁?让身边的助理把纠缠他的人拉开。那人倒是个识相知深浅的主,看到这边有人帮忙,逃的比兔子还快。一眨眼就到了几步开外。
“王老板,你没事吧。”
“没事,多谢孙处长相助。”
“这是哪来的登徒子。”回头一看,那个阴笑的男人不正是在伪政府里极为吃香的黄振英黄大爷吗?
黄振英也不知结交了哪个人物,当初日寇溃败时,他本被定了个死刑,后来竟被改成无期。这天下大乱的时候,居然给他浑水摸鱼的潜逃了。临了还不忘找王夏莹的麻烦,这个人勾结日本人,罪大恶极,孙瓴正想要上前擒住他,这人头攒动,还真叫他寸步难移。这人明明离自个儿不远,偏偏这三两步就是抓不着,让他生生的从自己眼前溜了。
“孙瓴,你定会不得好死,你等着吧。”黄振英得了便宜还卖乖,不忘高声诅咒。王夏莹听到这话心中莫名生寒。
孙瓴逮不着黄振英,也就算了,就算逮着了又能怎样?现在还有人会去管这一茬吗?转头问王夏莹“王老板,你怎么在这?”
“这不,本来是要登船的,谁知被那混账纠缠,还撕了我的船票,也不知这票现在有多难弄。”说着将手中碎成两瓣的纸随手丢在了地上。
“那王老板有什么打算?”
“这走也走不了,只能另想办法,现下先回去好了,这人多的,跟下饺子似的。”
孙瓴笑出了声。细细想来,他与王夏莹,倒真是有些缘分。“那我送王老板一程。”
“却之不恭啦。”
国民党军队溃败退出城区。鼓楼、大根警察分局接受中共策反,将人员名单、政治态度、枪枝器材等项列册移交中共组织。
这已经是最后关头,上头为孙瓴送来了一张船票,孙瓴看了看身边睡午觉的镜清,和趴在他肚子上睡的一只新养的花猫。笑了笑,把船票装入信封中,唤了下人,让送到王老板那儿去。自己既然不要,那就给想要也要不得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