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人除了太后外皆起身相迎:参见圣上
贵妃快快请起。周文帝伸出手原打算将苏栩栩扶起来,不成想她不动声色地绕过他的手,自己已经站起来。
周文帝久居帝位,自幼便阅人无数,如何能看不出苏栩栩一直以来隐隐的抗拒之意。
也正是如此,身为帝王的傲意让他自从新婚之日后,便再未留宿飞漱宫。
原以为冷落苏栩栩一番,她自然会懂事许多,不成想今日依旧是这般,思及至此,周文帝语气沉了几分:是朕来得不巧,打扰了母后和贵妃的清静。
景儿这是在说什么?太后唤起他的乳名,忙让玲珑倒茶。
玲珑忙不迭起身端起茶壶,将刚泡好的清茶倒入瓷盏中,双手奉上:陛下请用
与皇帝说话时,她的嗓音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妩媚。
只可惜周文帝早已习惯这般被人伺候,只是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甚至都没看她一眼。
玲珑面上的神采黯淡下来,退到旁边站好。
润过喉后,周文帝才开口:儿臣此番前来,是想问问母后关于秋猎的看法。
大周的祖宗是在马背上打下江山,尽管这些年国泰民安,文臣更为重用,但这尚武的风俗仍未弱化,每隔三年的秋日皇族都会举行秋猎大会。
哀家一把老骨头,哪还有什么兴致?太后道,倒是苏妃,本宫听闻你擅长骑射,此番可定要大展身手,让朝堂上那些文官看看,他们连一个小女子都比不上。
太后谬赞苏栩栩自是不能顺着她这话自夸自擂,臣妾不过是幼时习得的拙技而已。
三人闲谈时,苏栩栩不觉间又将话圆到明书这件事上,向周文帝求情:明书是自幼伺候在臣妾身边的丫鬟,她这般模样,臣妾实在是于心不忍,不知陛下可否准许奴婢将明书送出宫休养?
她说这话时,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直直看向周文帝,微微蹙眉之际,让人不由得心疼。
到底还是刚入宫,心思纯善。
周文帝这般想着,如何能不答应:你的丫鬟,一切全凭你自己做主罢了。
多谢陛下苏栩栩颔首。
她耳垂上的白玉珠耳坠轻轻晃动,衬得双眸更是顾盼生辉。
周文帝语气缓和下来:爱妃何须如此多礼。
二人之间你来我往,容凌目光盯着地毯上的金色鸟鱼花纹,神色晦暗不明。
大约是周文帝今日得空,在太后处用过午膳后,又到飞漱院小坐一会儿,陪苏栩栩写字练画。
容凌在永宁宫站了两个多时辰,早就累得不行,打着去洗水果的借口偷溜出去。
等过了会儿,端着果盘回来的却是清荷。
苏栩栩瞥了一眼:阿凌呢?
回娘娘的话,阿凌到厨房里帮忙去了。
苏栩栩没有再多问,一旁的皇上夸赞道:贵妃这幅牡丹图,倒真是艳而不俗,美得雅致。
陛下过誉了。苏栩栩顺手端起一碗剥好的石榴,陛下尝尝吧。
谁知周文帝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玲珑呀了声:娘娘有所不知,陛下体质异于常人,碰不得和石榴有关的吃食。
苏栩栩端着碗的手一顿,最近正是石榴成熟的季节,苏府的人送进宫中原就是为了让她尝鲜,却根本不知道此遭。
她忙放下碗:陛下恕罪,妾身并非有意
无妨周文帝道,贵妃入宫不久,不知此事,自然情有可原,只是日后当心即可。
苏栩栩忙应下来,二人继续作画。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周文帝才离开飞漱宫。
把这些端下去吧。待他走后,苏栩栩看了眼桌上根本没动用过的红石榴,对玲珑道。
玲珑一边收拾,又仗着自己是太后身边来的:娘娘有所不知,陛下不吃的东西除了石榴外,还有桃杏也一概碰不得,若是碰了,浑身便会生出红疹
是吗?苏栩栩似笑非笑看着她,看来你倒是对圣上了解得很。
听到她说,玲珑更加得意起来,觉得这贵妃刚入宫中,果真是什么不懂:陛下这些都是私事,宫中也只有贴身侍奉他的人才了解。
哦?苏栩栩挑了下眉头,反问道,要多贴身,莫非是要贴身到龙床上才够?
她语气仍然没有任何变化,玲珑却听出一丝寒意。
玲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对上苏栩栩冰冷的眼神,她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娘娘恕罪,是奴婢多嘴,奴婢罪该万死
苏栩栩一言不发,像是欣赏一出好戏般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直到过了半晌,她才幽幽开口:宫中的女人,本就是以圣上为主,心属陛下也是天经地义,你何罪之有?
玲珑愣住了,不解其意:娘娘?
起来吧苏栩栩俯身看她,本宫又没怪罪你什么,何必如此惊慌。
不知为何,玲珑身上又多几分寒意,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站起来。
苏栩栩却不看她,只拿浸湿过后的手帕将手上书画时留下墨迹一点一点擦拭干净,起身轻飘飘落下一句:这么久了,也不知阿凌在厨房里做些什么?
容凌坐在厨房一角的长凳上,捏着手里的面团。
这原是厨娘今日做点心和的面,她日夜在苏栩栩跟前伺候,自然没人敢说什么。
蓬松的面团被捏成兔子、花朵的形状,容凌只觉得甚是神奇,面团捧在手中,也捏不出和厨娘一样的形状。
她正皱着眉头仔细钻研,突然听见对面厨娘出声:娘娘您到这儿来干什么?莫让厨房里的灰脏了您的衣裳。
容凌动作一顿,没回头,装作没听见她说的话。
这丫鬟当真是胆大包天,厨娘忙用眼神示意容凌,可惜容凌继续装瞎,只管做自己的事。
无妨苏栩栩嗓音淡淡响起,你继续忙你的就行。
厨娘不敢说什么,忙端着捏好的面团到锅边去蒸好。
随后,容凌便感觉面前落下一道影子。
苏栩栩瞥了她面前食盘里捏得乱七八糟的面团:你一下午,忙的便是这个?
奴婢手拙,做不好很正常。容凌面不改色,不似娘娘蕙质兰心,什么都做得好。
她这话说得莫名其妙,苏栩栩眉头皱了皱:容凌,你又在使什么小性子?
这个又字,让容凌格外浑身上下不舒服。
容凌深吸一口气,大约也意识到自己此番像是无理取闹,她抿上唇不再说话,将脸侧到一边去。
只是她的侧影里,脸颊依旧是嘟着的。
苏栩栩语气软下来:无非是做些吃食,你若有心,多学一会儿自然就做得好。
说着,她在容凌身边坐下,看了眼厨娘先前做好还没来及蒸的兔子馒头,估摸着揪下一团大小相当的面团,放在掌心揉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