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问起,容凌才想起荣青杉不在自己身边:她人呢?
在隔壁的屋子,还昏迷不醒。明书道,他是男子,我不便替他更换衣裳,正让我家当家的进去给他换衣。
她话音未落,容凌面色一变,从床上坐了起来。
诶你怎么了?明书不解其意,见容凌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好,朝隔壁的房间走去,顿时一头雾水。
容凌不便向她解释,一把掀开隔在屋子之间的布帘,看清明书的丈夫正打算对着床上的人动手,床头还摆放着干净的衣物。
不必麻烦大哥了。容凌极力让自己的神色冷静下来,她不喜旁人触碰,还是让我来吧?
明书的男人憨厚老实,也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来阿凌跟这荣大人当真是有点什么,明书抿了下唇,冲她的丈夫道:既然用不着你,就出来吧,免得碍着阿凌做事。
她家汉子挠了挠头,退出房间。
多谢容凌又问道,不知你们可有药酒和纱布?
渔家的人平日与风浪拼搏,难免会受伤,这些东西自然少不了,不一会儿明书就给容凌找来这些东西。
荣青杉中箭的第一时间就将其拔出来,再加上在江水中泡了一整夜,血水已经被冲刷干净。
若是不知情,根本看不出来她受了伤。
房门被关上,容凌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将她背部的衣服剪开。
容凌曾经在妖界和人间摸爬打滚,又历经十世幻境,处理伤口的经历自然是丰富得很。
不一会儿工夫,她就将荣青杉背上的伤口处理好,替她包扎上。
正当这时,荣青杉眼皮颤了颤,醒了过来。
容凌自是不必再亲自替她换衣服,将床头的衣物摊开:不知荣大人动不动得了?
放心荣青杉虽面色苍白,仍强撑着道,我并无大碍。
说着,容凌转过身,窸窣动静中,荣青杉换好衣裳:好了
荣大人好好休息。容凌说罢,转身就要先出去。
我说过,你不必再如此称呼我。荣青杉却突然道,叫我的小字清沐即可。
容凌点点头:清沐
她语气很轻,没有多余的情绪。
荣青杉自从父母双亡后,便再也没听过有人这般唤自己,不由得愣了愣。
她眸色暗了暗:先前我对容姑娘心怀揣测,做出诸多不对之事,还望你能够见谅。
容凌没有注意到她的称呼,倒有些诧异荣青杉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不过她既然诚心诚意致歉,自己当然不是揪着不放之人:无事,你在船上替我挡了一箭,过去那些恩怨就一笔勾销。
她说得随意,荣青杉稍稍松了口气:还有藕儿,她在宫中定然没少为难你,我这个当哥姐姐的人替她道一声歉。
容凌撇了下嘴角,她原谅荣青杉没问题,至于别的,那自然是一码归一码。
荣青杉当然没有错过她的不满,轻叹了口气:藕儿六岁那年,京城突然传来我们爹娘身亡沙场的消息,她还是个孩子,这些年来是我一直可怜她无父无母,处处惯着她,才让她养成了这骄纵的性子。
你若要怪,直接怪罪我即可。
容凌突然好奇起来:你与荣妃也不过相差三两岁,难道她是孩子,你就是个大人不成?
荣青杉一愣,从未想过会有人问自己这个问题。
她幼时从娘胎中生出来时便带病,爹娘按照算命先生的说法,对外把她当做男孩子养着,不可让外人知晓,等到及笄再恢复女儿身,自会安然无恙渡过。
只是荣青杉还没等到及笄,便等来了爹娘的死讯。
为了撑起荣家的门楣,她索性彻底做男子打扮,入朝为官,走上仕途。
这一路走来,荣青杉除了偶尔被藕儿气得头疼外,也不曾觉得辛苦。
直到此刻容凌随口问起,荣青杉神色有刹那的恍惚,随即云淡风轻道:无妨,我习惯了。
二人正说着话,明书端着做好的吃食走进来。
渔家别的东西没有,唯独不缺鱼吃。
为了给容凌补补身子,她特意让自家男人阿大炖了一锅鱼,锅边再贴上玉米饼子,香喷喷地焖上一锅。
鱼肉和玉米饼的香气瞬间充盈整个房间,明书招呼道:先吃点抗饿的东西。
多谢容凌道,给荣青杉递了个玉米饼,自己才又拿起一个慢慢吃起来。
阿凌何必和我道谢。明书道,若不是你,我现在不知在宫中哪个角落里喂鱼了呢。
她此话一出,荣青杉才注意到,眼前气色红润的少妇正是先前琼液池那个被人偷偷沉塘的小宫女。
荣青杉若有所思,没有出声。
对了?明书道,你怎么和荣大人在一起了,贵妃娘娘呢,她不知道吗?
明书所在的小渔村偏远闭塞,即便偶有从京城来的漕船在此歇脚,有人说起宫中的皇帝新纳了一位妖妃,明书也从未将其和容凌联系上。
在她心目中,容凌依旧是飞漱宫那个兢兢业业每天夜里还要陪睡的小宫女。
说来话长容凌并不打算隐瞒,索性顾不得吃东西,草草说起自己在除夕夜的大殿之上被人挟持之事。
原本她大可敷衍过去,只是她二人是从叛军手下逃出来的,稍有不慎便可能给明书带来杀身之祸,必须得说清清楚楚。
明书万万没想到此事如此波折,她听得瞪目结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在对容凌嘘寒问暖一番后,明书又问道:那贵妃娘娘呢?岂不是现在还孤身一人?
苏栩栩身上背着一个包袱,走进了津州的客栈。
此处水路纵横交错,南来北往的商客在此歇脚,城中人来人往,人头攒动。
她身着朴素,却依旧难掩光华照人,门口的小二一见着她便忙招揽道:客官您好,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她掏出一枚碎银,递给了小二,顺便吩咐道,麻烦再给我上些新鲜的饭菜。
得嘞小二马上扬高嗓音,劳烦您二楼有请。
苏栩栩先上楼,在桌边坐了下来。
转眼的工夫,小二便将菜端上来:客官您慢用。
桌上的几样菜并不算精致,若是往日,苏栩栩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然而眼下,她却神色未变,从竹筒中拿出一双筷子。
到底还是洁癖作祟,她没忍住用手帕将其擦了擦,才重新拿住。
夹菜之时,手背白皙肌肤上那道已经结疤的刀痕不经意又跃入眼底。
苏栩栩动作顿了顿,眸中是一片执拗的化不开的浓黑,一如前夜的涛涛江水。
她在浪中漂泊到天亮,冻得以为自己快要挨不住时,才被路过的船救上岸。
这艘船自江浙而来,上京城贩卖丝绸,船上的商人心善,苏栩栩说自己被水贼绑架,为了逃生跳河,他们便信以为真。
而且在苏栩栩提出在津州下船之后,商人见苏栩栩孤身一人,又补贴了她一些细软银钱方便上路。
不过苏栩栩也没有白要,而是将自己发间仅剩的那根银簪赠给对方作为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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