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舟的嘴唇翕动,还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画家的手指轻轻叩着轮椅的扶手,在等待着少年的回应。
但他也不知道到底在等待着什么。
或许是少年的崩溃,也可能是歇斯底里的情绪。
画家的眼中闪过了一道流光,很快就消失在了一片平静之中。
他微微仰头,下颌处清瘦,勾勒出了一道弧线。
等待了一段时间。
画家听见少年说话了。
少年可能是惊吓过度了,嗓音有些止不住地颤抖:画家先生你、你不会伤害我的,是不是?
话中带着一股天真的期盼。
到了这个时候,少年也依旧是单纯的,没有一点的怀疑。
就像是被人伤害了一次的小鹿,好了伤疤忘了疼,还会去跃跃欲试地想要接近第二次。
画家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但是少年却不知道,越是这样完美的东西,就越是想让人去破坏、毁灭。
画家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又一次地重复:开门。
话音刚刚落下,他就听见门锁的锁芯慢慢地转动了起来。
然后咔哒一声,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可以从缝隙中看见,少年正站在门后。
也许是受到了惊吓,他的黑发凌乱,眼尾泛着一抹湿润的红意,水光潋滟。
【真的开门了?】
【不开门也没有办法了吧,真以为关上门能阻拦住画家吗?】
【就是,还不如早点死回去,早点开启下一把~】
谢小舟一手握着门把手,看着坐在外面廊道中的画家。
光线迷蒙。
画家依旧是病弱削瘦的模样,但似乎与之前不同,现在的他少了一点脆弱,更突显出了一股神经质。
这是不是代表着,伴随着剧情的进展,画家的性格也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谢小舟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抽了抽鼻子,低下了头,轻轻地呼唤了一声:画家先生。
画家的手指尖落在了轮椅扶手上,不见他有动作,轮椅就自动转动了起来,步入了房间中。
谢小舟被迫后退了一步,打开了房门。
只是就算后退也没用。
他一退开,画家便向前逼近一步。
在不知不觉间,谢小舟已经退无可退,他靠在了墙壁上了,墙壁冷硬,硌得脊背有些疼。
侧过头,身旁是一扇窗户,外面吹来一股夹杂着血腥味的花香,似乎在引诱着他逃跑。
就算是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面前的画家实在是令人下意识地产生恐惧,这使得谢小舟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用手指掐着掌心的嫩肉,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其实就算是死也没有关系,只要刷到画家百分百的心动值就可以了。
谢小舟平复了下了心情,转过了身,黑白分明的眼睛倒映出了画家的模样。
画家看着少年的一举一动,淡淡地问:为什么不跑?
这是一句问话,但却没有一点疑问的语气。
谢小舟的眼睫不安地闪动着:我、我他终于鼓起了勇气,说出了心里话,我觉得画家先生不会伤害我的。
少年的感情诚挚而单纯,犹如一团火,燃烧着触碰到了一切。
画家就宛如被烫到了一般,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又很快地制止住了。
就算是炽热也没用。
无论是什么样的火焰也无法融化冰川。
画家从未体验过情感,也不需要他只对完美的作品感兴趣。
两人对视了片刻。
画家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地面。
谢小舟当了两次模特,多少能够领悟画家的意思,此时见到这个动作,屈下了膝盖,半跪在了画家的面前。
这一蹲下,两人的姿势地位就完全倒转了过来,变成了谢小舟仰望画家。
画家伸出了手,随着这个动作,袖口微微滑落,露出了纤细的手腕。在这个姿势下,他的手指尖能够轻易地划过少年的脸颊: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谢小舟感觉到脸侧传来一阵刺痛:我、我不知道。他茫然无措地望着画家,我该害怕吗?
少年的眼睛很漂亮。
就和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泊一般,让人轻易看穿。
画家的手指来到了少年的眼角,只要用力,就能将这双小鹿一般的眼睛给挖出来。
但是他没有,只是单纯地来回摩挲着。
你应该害怕。画家说,但你也可以不害怕。
听到这话,谢小舟的眼睛微微瞪大,充满了震惊与疑惑:什、什么意思
画家说:字面上的意思。
画家只是想要改造这张白纸,使得白纸上染上自己满意的色彩,而不是要单纯地损毁他。
毕竟这件事画家做得太多次了,多到有些令人感到无聊。那些肮脏的、有瑕疵的东西,就应该被销毁,而这张白纸,可以保留下来,成为画家的作品。
谢小舟不太确定:为什么?
画家的手指碰触到了少年的眼睫,感受到睫毛的轻轻颤抖,就像是一把小扇子,挠过指腹上的皮肤。
明明是在做一个暧昧的动作,可说出的话却偏偏格外的冷漠:你的问题有点太多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是0好感度吗?】
【奇怪,其他人都死了,他怎么不死】
【前面的,画家都已经说了你们的问题太多了】
【就是啊,好好看直播不行吗?】
画家停下了这个没什么意义的交谈,收回了手指,搭在了膝盖上:跟我来。
等画家出门了以后,谢小舟才站了起来。
可能是保持这个动作太久了,双腿有些发软颤抖。他扶着大腿,稍稍缓解了一些,方才追了上去。
不过是一个错身的时间。
等谢小舟出去了以后,画家的身影就已经来到了一楼,正朝着走廊深处走去。
谢小舟追了上去,扶住了画家的轮椅。
画家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但没有回头,示意他继续向前。
谢小舟以为画家的目的地是画室,就停在了倒数第二间房间前面。
画家冷不丁地开口:不是这里。
谢小舟动作一顿:那是哪里?
画家抬了抬下巴,指向了走廊最深处的那扇门。
那扇门漆黑沉重,上面雕刻着一道奇怪的花纹,像是在诱惑着别人把门打开,步入其中。
谢小舟心头一跳,正要说话,就见画家侧过了头,命令道:去,开门。
谢小舟有些猜不透画家的心思。
他想了想,问道:这里,不是不能进去吗?
画家抬起手,咳嗽了一下:现在,你可以进去了。
谢小舟是知道门后有什么的,一旦进去,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只是都到了这个时候,如果表现出不愿意或者恐惧的话,就会让画家看出端倪。
他只好走上前去,伸出手触碰到了那扇大门。
还没有用力,漆黑沉重的大门朝着两侧缓缓打开。
谢小舟站得很近,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就迫不及待地钻了过来。
滴答。
一点鲜血在他的脚边炸开,使得他的脚尖染上了一抹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