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了摇头:我猜,他要么是在试探我,要么世界的剧情始终在影响他。他对我的付出,无非是出于潜意识的直觉,因为主角就该跟主角在一起,而我作为易真,已经不再在乎他。这就像磁铁的两极,一方后退,另一方就必定会上前,这种行为甚至无关感情和自我,只是一种法则一样的本能。所以他会自发地来弥补这种疏远嗯,不得不说,这种理直气壮到有些弱智的弥补手段,确实还挺像他的作风。
易真一直在回想容鸿雪话里的细节,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甚至让太阿把昨晚的通话来回放了好几遍,但究竟是哪不对劲,他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又或者,他还有什么别的目的是我没想到的毕竟我等凡人怎么能猜中神经病的脑回路。算了,就这样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呢。
[确实有道理,]太阿若有所思,[除非他对你的人身攻击和持续性言语暴力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吸引力,产生了飞蛾扑火那样的趋光性,否则确实解释不通,他为何三番五次地对你]
拜托,越说越扯了,易真没好气地挥了挥手,我现在哪有时间关注他,你还不如帮我安排一下日程表,提醒我别忘了下午要见五十岚樱雪。
[好的。]
说来也奇怪,自从昨天跟舍心告别之后,易真又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但舍心一直保持着离线状态,没有回复。
这让易真不由得有些担心,他不会是被家里人控制住了吧,毕竟按照德斯纳星未成年的珍惜程度来看,里三层外三层地保护也不为过啊。
他匆忙吃了早餐,修习是一天也不能落下的,等到上午的课程全部结束,他汗津津地冲了个凉,擦着半干的头发,跑到餐桌上吃饭。
[五十岚樱雪大约在半个小时前联络了你的光脑,]太阿说,[我帮你回复了正在洗澡,稍等,你觉得怎么样?]
不,跟只见过一面的陌生女性说我正在洗澡,这还是易真想了一下,算了,我这个男嫂子在这计较什么呢,等我吃完饭就去找她。
全息影像弹出来,五十岚樱雪正襟危坐,神情忐忑。
见到易真,她先鞠了一躬:抱歉,机械师先生,冒然打扰,实在是失礼了。
易真也不想纠正她的称呼了:没事,我还没谢谢五十岚先生愿意借我工坊,所以,您有什么事?在我能力范围内的,一定相帮。
五十岚樱雪说:不,其实爸爸还不知道我来找您,这只是我个人的请求事情是这样的,您应当是十分老派的机械师吧?
老派易真想了想,如果说锻造方法,那我确实是很老派了。
这就是了,五十岚樱雪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如今这个时代,几乎已经没有人愿意秉承传统的遗志了,快捷简便的科技和机械助手代替了风箱熔炉与铁砧,我的家族没落,祖父早逝,如今父亲也心病缠身,郁郁不得志想来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吧。
易真犹豫了一下:抱歉,樱雪小姐,发展的潮流不可逆,无论如何,事物都是朝着前走的,这不是凭借几代人,或者一个家族的意志就能扭转的东西即便我使用着非常古老的锻打方法,我也必须承认这一点。
我明白,五十岚樱雪苦涩的地笑,只是有时候,父亲真的很痛苦,他常说,连炼金术都能重新成为一门崭新的学科,为什么在需要大量精神力磨合的行业,古老的传承反而不受重视了?
她振作精神:所以,那天我看见您从父亲的工坊出来之后,我真的很高兴,您跟我们是同路人啊!父亲那天回去也说了很多话,看出来精神好了不少,我就想,能不能拜托您
拜托我?
拜托您五十岚樱雪咬牙,拜托您,成为英雄争霸赛的冠军!
易真:
易真:啊???
生怕他误解,五十岚樱雪急忙一股脑地解释。
是这样的!想必您也知道家祖五十岚山,以及他流传在后世的作品,六御座吧?如果您取得了冠军,或者成为前十名也好,届时,能不能请您赐下一个小小的恩典,带父亲去皇宫,看一看皇室收藏的六御座中的最后两座?
易真还是没反应过来:不,你知不知道,成为英雄争霸赛的冠军,或者前十名,是什么概念?
这简直就跟大街上随便拽个人说请你参加大选,成为美国总统吧!差不多啊!
我知道。五十岚樱雪垂下头,但即便是仅有千万分之一的几率,也比零好得多,就是抱着这样的信念,我才来请求您的。
那你还真是会请求,一求就求到了个主角
易真叹了口气:其实我听说了,恕我直言,您是不是和帝国的皇子有一些渊源?
五十岚樱雪脸色微变,易真赶紧补充:所以,为什么不去请求皇子?如果是
如果是男朋友的话,进皇宫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您一定是以为,我在和皇子交往。五十岚樱雪轻轻地笑了,她的眉眼温柔如水,浅红的朱唇犹如噙着桃花,即便是如此忧郁的笑,也婉转如一段月光,其实不是的,我和殿下只见了三面,每次都是在非常匆忙的情况下,仓促地问候几句话而已。他待我彬彬有礼,就像最好的友人
少女的心事就像哀伤的诗歌,从她的眸光中潺潺流淌。于是易真也明白了,原来是单恋,女孩爱慕着位高权重的皇子,皇子却见识过千里繁花,并不将一朵开在山野间的荆挑放在心上之类的故事。
啊,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易真岔开话题,那么,六御座又是什么情况,皇室真的收藏着两台吗?
是的。五十岚樱雪说,六御座中的磁浮车是格拉墨,机械马是珀伽索斯,双轮摩托名为西狩麒麟,载人飞行器是普绪赫,船是诺亚,还有一双穿戴式羽翼,是为安琪儿。
易真听得一愣一愣的:我就知道一个格拉墨
它们与其说它们是代步工具,不如说是艺术品。五十岚樱雪苦笑,同样,与其说父亲仇恨五十岚山,不如说父亲嫉妒五十岚山到了仇恨的地步。
为什么?易真好奇地问,五十岚山毕竟是你们的先祖啊。
为什么?五十岚樱雪的目光那么悲伤,凡人嫉恨天才,需要理由吗?六御座至今被誉为神代的光辉,所有见过它们的人都为那致命的美丽所惊叹。或许五十岚山制造的机甲早已在战争的炮火中消亡不见,但这六样作品,仍旧在不竭地展示天才那足以倾倒一国的才华六御座,就是六座王位啊,他被永远加冕了,可他的才能、技艺,乃至设想,却没有一样保存下来,只是徒留他的子嗣后代,在天才的光芒下苟延残喘,代代衰落。
怎么能不恨呢?五十岚樱雪的神情似哭似笑,自他走后,五十岚家在世人惊叹的目光中辗转了一代又一代,然而再也没有出现能够比肩五十岚山的后辈了,他从勋章,变成了无法逾越的高山,又从高山,变成了一面用来衬托无能后人的耻辱墙。五十岚家真是没落了啊!所有人都这么说,但是没有人看见早衰的祖父,日日消沉下去的父亲,以及那些苦苦挣扎的祖先,是如何被痛苦磋磨到今时今日的。
终于听到了内情,易真的心中唯有唏嘘。
他问:所以,你父亲坚持使用这些古老的设备,也是因为当时五十岚山,就用的这种打造手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