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翎玉為什麼要給師蘿衣找新的住所?
後彌思考了片刻就明白過來,神誕之地孤寂,他家神君一開始就沒打算扣著哪個姑娘一起進去。選後是他們這些臣子在張羅,卞翎玉並不上心。
魔氣浸染神珠已久,不能再拖下去。卞翎玉一旦進入神誕之地,不知道多久才能出來,他沒考慮過讓師蘿衣跟著他。
他哪怕不曾嘗過情愛的滋味,潛意識也知道讓一個「不愛他」的女子,和他一起進入神誕之地並不是一件愉悅的事。
師蘿衣來歷不明,修為遠遠不及神族。如果卞翎玉離開了神殿祛除魔丹,她不管繼續留在神殿,還是回到北域,都可能被人欺負。
卞翎玉想在進入神誕之地前,給她一個尋好的去處。
他並不知道心裡的那種滋味是什麼,卻仍在護她周全。
後彌在心裡嘆了口氣,倒也認真考慮起來,不敢再說讓師蘿衣去牢房之類的話。思來想去,倒還真有個不錯的去處。
「貢信大祭司府上人丁稀少,靈氣充沛,很是寬敞安全,讓此女過去,再合適不過。」
他提起的貢信,是貢盈的爺爺。貢信是一位忠心耿耿的大祭司,以至於培養出的後代,一直對麒麟一族十分忠誠。
他神色冰冷,淺色的唇瓣下意識想要抿起來。
她看向卞翎玉,發現對方也正看著她,等她的回答。師蘿衣也沒想到卞翎玉會讓自己離開他的寢殿,讓大祭司照顧她。
卞翎玉不選後,也不留她,卻已經找人好好照顧她。也許他有需要去做的事,才想要妥帖安置她。
師蘿衣冷不丁站起來,朝卞翎玉走了幾步,她靠得很近,卞翎玉似乎沒料到她會這樣,銀色清冷的眼眸看向她,有片刻凝滯。
貢信行禮告退了。
卞翎玉不可能是在趕她走。
神君沒有一口否決,讓後彌鬆了口氣。同時他心裡也有些惆悵,明白卞翎玉徹底沒有選神後的意思,他說:「老臣明日就讓女官送神族的姑娘們回去。」
卞翎玉對一旁的神侍說:「去把貢信叫來。」
貢信確實不錯,若是卞翎玉下令,貢信必定會盡心盡力照顧師蘿衣,待她日後修為上去了,她想離開,貢信也會好好安排。饒是卞翎玉,也找不出更合適照顧師蘿衣的人選。
師蘿衣等到卞翎玉回來,卻發現他身邊跟了一個和藹慈祥的老人。
師蘿衣好笑地意識到,他竟然在緊張。
他的神珠被侵染,他恪守著神明的職責,一直在穩定神域。神族生命漫長,大祭司和後彌大人卻急著給他選後,興許就和這件事脫不了干係。
貢信還是神域唯一會豢養小幼仙獸的大祭司。
「大祭司,我想和神君大人談談,再給您答覆。」
貢信看向卞翎玉,卞翎玉道:「可。」
貢信性子溫良,偶爾會負責安置飛升的修士。他總是樂呵呵的,家中小輩都很喜歡這個爺爺。
若非不認識卞翎玉,或者不了解他,必定會覺得他難以相處,下一刻就會發火。神君所帶的壓迫力讓小神族感到畏懼,平日不會有人離他這樣近。
師蘿衣:「……」
「神君大人。」她仰頭看他,「你的魔氣入體嚴重嗎?」
幾息間,師蘿衣明白了很多事情。後彌都能猜到的事,她仔細想想,也就能想通了。
貢信上前道:「姑娘,老夫是神族的大祭司,叫做貢信,是貢盈那丫頭的爺爺,姑娘可願去老夫府中小住一段時日?老夫必定不敢怠慢。」
卞翎玉周圍的氣息再一次被少女的香氣包圍,上一回他就已是很不習慣,沒想到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習慣。
師蘿衣一靠近,他還是覺得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擺放。這種感覺並不好,哪怕昨日有大魔物從封印中醒來,企圖用魔氣侵染他本就不乾淨的神珠。
卞翎玉也能頭都不回,斬天劍刺穿偷襲的魔物。
他能有條不紊處理好一切危險,卻不會應付這種情況。從他的角度,能看見少女長長的睫毛,她黑葡萄一樣的眼睛,還有一張白皙的小臉。
她若再近一點,幾乎就靠近他懷裡了,和早前他接住她一模一樣。
「不嚴重。」他聽見自己回答道。
少女蹙起眉:「會危及到你的生命嗎?」
「不會。」
她似乎放心了一些:「你要去處理這些魔氣嗎,怎麼處理?」
卞翎玉也不知道他們赤焚一族打聽這個做什麼,他頓了頓:「進入神誕之地,凝練神力來祛除。」
「痛不痛,要多久?」
卞翎玉看著她,幾乎以為眼前喜怒不定的少女在關心他。可北域的人不可能關心他的,他們只會希望他死,這樣青玹就沒有威脅了。
他沒有再想這種不切實際的東西:「不痛,少則幾年,多則數十年。」
師蘿衣鬆了口氣,多虧卞翎玉的坦誠,她也知道自己的猜測沒有錯。卞翎玉是因為要去神誕之地,才妥帖安置好她。
她又心酸,又是好笑。
或許神明一生總是磊落的,上輩子卞翎玉至死,就算一個人孤獨走到盡頭,也沒幹預她的人生,影響她的任何決定。
可越是了解卞翎玉,她寧願他自私些。
「神君大人,我告訴你一個事。」
卞翎玉說:「嗯。」
神花的香氣從飄進來,卞翎玉發現她的神情又變成了一開始見到自己的樣子,眼裡帶著細碎的光,是溫柔帶著笑的。
師蘿衣看著面前男子的微微滾動的喉結,彎了彎唇:「其實,以前我是你的道侶。」
「……」
師蘿衣眼見他的神情空白了一瞬,旋即慢慢平靜下來。卞翎玉移開眼睛,盯著水簾,嗓音低沉平穩:「我說過一年不打北域,自然遵守承諾,你不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