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的这就去办。
郁溯一直低着头,只听到袁老五匆匆离开的声音, 他微微抬眼,看见一双鞋在他跟前。
你根本就没晕。他说着, 坐在了郁溯对面。
郁溯吃力地抬头, 袁老五只给他塞了几口馊饭,加上身上都是伤, 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你叫郁溯对吧, 我是沈望川, 这里的老板。沈望川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和狼狈的郁溯截然不同。
五年前也是这个时候, 是郁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同时也是外面警察的盲区,他们一直都知道袁老五他们是废弃工厂里毒窝的头目,但背后的人藏得很深,他们从来不知晓。
这也是郁溯卧底的任务之一, 找到贩|毒|团伙的真正领头人。
沈望川和工厂里的其他人不一样,袁老五他们都是亡命徒来这里捞点油水,而沈望川的家庭小康,父母都是大学教授,虽不是非常富裕,但也不至于需要靠这种非法勾当挣钱。
警察在调查沈望川背景的时候,也对此感到奇怪,在对沈望川审问的时候才知道,沈望川的父母从小拿自己孩子与人攀比,自己的儿子永远比不上别人家的孩子,不论沈望川做到多优秀。
他大学毕业后考编考公,顺利进入事业单位工作,不到三年就有房有车,但沈家父母依旧觉得沈望川不够优秀。
从小的教育导致沈望川的心理压力逐渐增加,他以为当自己挣了足够多的钱,有了更高的学历,父母就能正眼瞧他,可是他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父母的夸奖。
警方前往沈家搜查,却发现家里没有任何动静,直到他们打开浴室的门,看见浴缸里躺着两个早没了生气的沈氏夫妇。
郁溯咧嘴一笑,嘴里的血液不断滴下,沈望川根本得意不了多久,四年前,沈望川没逃出去,被警方一举抓获。
所以,他再坚持坚持,就能赢。
你能赢?你在想什么?沈望川靠近郁溯,竟和郁溯一样大笑,脸上五官都在嘲笑眼前的人。
郁溯的笑容顿时遏制,你在说什么?
沈望川猖狂地放声大笑,郁溯,你明明很清楚,这里不是现实,那些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你救不了任何人。
他说着,指着不远处的空地,你看看,就在那个地方,我拿着枪,嘣!杀死了你弟弟!
他居高临下看着郁溯,郁溯,我是被抓了,那你呢?或许在五年前,你就已经死了,现在你之所以还活着,是为了赎罪!
沈望川一把拽住郁溯的衣领,强迫他看着自己,如果你没有当卧底,你弟弟就不会出事,你们一家人现在还能好好的。
如果你没有提前暴露,可以找到更多线索,还能救下多少缉毒警察?你仔细听,这里不仅有你弟的声音,还有那些用生命筑桥的英魂呼啸。郁溯,你心里有愧!
郁溯紧攥着双拳,沈望川的声音不停与他自己的声音重合。
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里都是假的,他救下阿洲是假的,周围的废弃工厂也是他的回忆,眼前的沈望川是他多年来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看清了,自己的梦里谁也没有,只有他自己,和这四年夜不能寐的执念。
可他只是想知道,如果重来一次,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可世上没有后悔药,他改变不了现实,既然无法改变,现在给他做的选择,都是于事无补。
束缚着他双手的铁链不断延长,缠在了他的身上,紧紧勒住他的脖子,似乎下一刻他就要停止呼吸。
五年前他暴露后,毒|贩拷打无果,沈望川就把当天公厕门口的人全抓来了。
郁洲一眼就认出被捆在架子上已经不成人样的郁溯,他知道现在不是暴露的时候,低着头没有声张,但沈望川还是发现了。
弟弟,有人说过,你和你哥长得很像吗?沈望川一把擒住郁洲的脖子,把其他人带下去,再把郁溯关起来。
郁溯试图挣脱,却被沈望川一脚踹倒,身上的伤口疼得他浑身战栗,被毫不留情地丢进了集装箱。
沈望川拿郁洲威胁他,郁溯,你体验过我们的手段,你是扛得住,那你弟弟呢?
哥,小洲不怕,你什么别说!
郁溯被困在集装箱里,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前路,他暂时无法出去,只能听到外面传来弟弟的声音。
他咯了几口血,依托着墙体吃力地站了起来,咬紧牙,心里发狠,猛地冲向集装箱,手臂至肩头瞬间麻痹,但他没有停下动作,继续冲撞集装箱的铁皮。
沈望川只以为郁溯还在挣扎,但当咚咚咚的声响越来越大,蹲在废弃工厂外的警察立即整装待发。
冲撞声初听之下没有任何规律可言,但他们知道郁溯正在将废弃工厂内的部署和配|枪情况以电码敲击的方式传递给他们。
当郁溯听到外面传来的枪击声,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可谁也没有想到,沈望川一把火将现场点燃,工厂里堆满了化学试剂,火势瞬间扩大,再次将警察隔绝在外。
赤焰烧红了工厂上方的天空,受到牵连的毒|贩被火焰沾身,四处逃窜,哀嚎声不绝于耳,鲜活生命终化一抔焦土,与火舌狂舞。
集装箱内的急速升温,汗水滴落在铁皮上,被瞬间蒸发,灼烫着郁溯的皮肤。
沈望川看着警察越围越多,即将冲破火线,他立即看向后门准备逃离。
郁洲见状,立即捡起地上的小刀隔断捆着他双手的粗绳,一把扑向沈望川,紧抓着他不肯松手。
哥,这辈子能做你的弟弟,小洲很开心!
郁洲的话音被枪声打断,冲撞着铁门的郁溯动作一顿,浑身发麻,小洲!小洲你怎么样了?
可是集装箱外没有一个人回应,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阻止不了什么。
他不停冲撞着铁门,他的手臂在高温灼伤下变得焦黑,但不论他怎么努力,就是冲不出这黑暗。
他是个废物,不管在现实还是在梦里,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看着郁溯紧闭着双眼,满脸痛苦,坐在床边的罗伯特教授很是不解,一旁的助手低声问道:教授,他怎么好像醒过来了?
罗伯特教授摇了摇头,人没醒,是他的潜意识醒来了。这个人太理智了,对他催眠很棘手。
那我们该怎么办?助手低头在计划书上翻找他们的备用计划。
他们的第一计划是让病人进入催眠,回到过去的记忆,按照他最渴望的发展再走一遍,当所有事情圆满,他也能放下执念。
可是郁溯之前做过太多次的心理锻炼,完全进入催眠就得让他先放下防备,显然他们第一次诊疗是失败了。
那就用计划二吧,先把病人叫醒。罗伯特教授说着,用笔在计划一上打了个叉,随后拿起桌边的一座小钟,轻轻敲响。
钟鸣声幽长,听着余波渐弱,心跳也能跟着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