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止为什么,杨画没有问出口,她心里隐约觉得,还是不要说比较好。
另一边,苏远之也不是没想到杨画会多想,只是此情此景,已容不得他顾虑,面对向来以骁勇善战着称的哥萨克人,面对他们上手鲜血染尽的马刀,也依旧面不改色的苏远之,却在看到温贤一副快哭的模样看着自己时,内心的躁动与心疼,终于让他丧失了片刻的理智。
好在最后幸存的一丝,让他尚且不至于当着杨画的面,就把人抱进怀中。
苏远之拉着温贤,温贤低着头默不作声的跟着他,两人出了杨不惑的小院,去了另一间空房,也不知是谁的房间,苏远之推开门,拉着温贤进去,片刻,两扇门被关的严严实实。
苏远之将温贤壁咚在门框上,门外渗透进来的月光,照着苏远之半张脸在光下,半张脸落入阴暗,侧脸的线条犹如刀刻着,可无论是明是暗,也掩不住苏远之眼底的浓深。山与三夕。
温贤吸了吸鼻子,伸手去摸苏远之的脸,带着哭腔的声音沙哑道:你瘦了好多,本来就够瘦了,现在又
又什么,温贤没舍得说,苏远之直直的目光看着他,片刻道:哭什么?
温贤不服:我哪有哭
结果话没说完,自己就被打脸了,原来他的眼眶里早已蓄满了泪水,苏远之一问,他的眼泪瞬间便流了下来。
温贤自己也吓坏了,忙低头用手背擦,没想到越擦越多。
苏远之看他揉的特别用力,怕他把眼睛揉坏了,忙伸手去阻拦:哭什么,嗯?
温贤一只手被握着,就用另一只手去擦,苏远之无奈喟叹一声,只能也用另一只手握住温贤的手,两只手捏在手里,这下温贤总算是没办法继续折磨自己的眼睛了。
苏远之声音比刚才更温柔地重新又问了一遍:问你呢,哭什么?
温贤低着头,哽咽道:对不起。
苏远之哄孩子似的耐心问道: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温贤抬头,双眼红的跟兔子似的,蹙着眉内疚道:我、我给兄长的药,还没来得及做临床试验,莫特说药效如何,他也不敢保证,可是试验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我怕兄长他他等不了那么久,我对不起,我害你失望了。
温贤说的语无伦次,苏远之却听得清楚明白,温贤他们虽然研究出了药,但并没有在人体上实验过,温贤怕杨不惑的身体脱不了太久,只能匆匆将试验品带了回来。
没人知道那药吃下去是否真的能治愈肺痨,温贤因此十分内疚、自责,他既觉得对不起杨不惑,更觉得对不起自己。
温贤,苏远之轻叹,我在满洲里看到很多人被杀,他们不分年纪,看到人就杀,手中的刀像砍柴一样,有的脖子直接被砍断,我想就他们,十几岁的孩子,被割了喉,我抱在怀里,听他最后用尽全力喊了一声娘,然后便死在了我怀中,我本是想给他们带去希望,可最终他们的家园被毁、亲人被杀,温贤,你说这一切是否都是我的错?因为我太无能。
不、不是,温贤反握住苏远之的手,你已经尽力了,即使你不去,他们最终都会成为哥萨克人的刀下亡魂,反抗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不反抗才是真正死路一条,你没有错,错的是利用哥萨克人帮他们屠杀平民、掠夺他国土地的俄人,你是人,不是神,你愿意冒着危险去帮助他们,远之,你已经做到了常人所不及,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愿意去送死。
苏远之道:温贤,与我而言,你所做的与我并无不同,你为了兄长不惜远赴德国,费劲千辛为他寻药,无论结果如何,我相信兄长都不会怪你,至于我,你可以放心,我这一生永远不会怪你,因为你已经救了我,温贤,我以前虽然人活着,但心早就已死了,如今我活着,是因为我心里装满了你,你就是我的命。
温贤刚忍住的眼泪,这会儿就要往外流了,不过这次倒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感动,看着苏远之满目的深情,温贤才感觉到自己胆战心惊的内心,此刻才真正得到了平复,忍不住吸了吸鼻涕,娇声道:你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情话了?还说得这么这么好听?
苏远之道:大概是这一次的满洲里之行,让我明白了一些事情,有些话有些事,要趁着还能说、还能做的时候去完成,否则很可能再没有机会。
胡说什么!温贤低呵道,我可是会长命百岁的,你说我是你的命,我活着,你自然也会活的好好的。
苏远之低声一笑:好。
解决了心里的忧虑,温贤忍不住开始翻旧账:苏大帅忒不是人,凭什么让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有好事从来不想着,豁出命的事反倒让你去做,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父亲!
苏远之道:不,温贤,不是他让我去的,这次是我自己主动要去的。
温贤大惊:你自己?
是。
为什么?温贤一听苏远之这么说,当即火了,那么危险的地方你也敢去?苏远之你不要命了!
温贤,苏远之凑上去,亲了亲温贤的唇,放心,我绝不会丢下你。
温贤回亲苏远之道:可战场太残酷,我我害怕。
苏远之伸手将人抱进怀中:别怕,相信我,好吗?
温贤闭着眼:那你回头得把你在战场的事情都告诉我,不许隐瞒,我自己掂量掂量。
苏远之低笑:行。
二人松开怀抱,对视片刻,苏远之再次把人按在门框上,这一次的吻可比刚才的要简单粗暴,苏远之来势汹汹,恨不得将温贤整个人给吞了。
一个吻持续了近十分钟,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苏远之拦着温贤的后脑,对靠在他肩膀上喘息的温贤道:一会儿陪我去见外公。
温贤便喘息便道:我就不去了,你们祖孙好久不见,外公肯定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苏远之贴着温贤的耳朵低声吐气:一起去?
温贤坚持了几秒,努力告诉自己不要被诱惑,可贴着苏远之耳朵的半边身子,很不争气地软了,偏偏还是左半边,温贤一咬牙,应道:好。
第277章
苏远之执意要带温贤去见杨开水,温贤刚开始并不明白为什么,直到听见苏远之对杨开水说的话,温贤才清楚,苏远之之所以带上他,是为了当着杨开水的面,承担所有责任与后果。
外公,是我让温贤把药带回来给兄长服用,我知道这样有风险,可横竖都是一死,若是我,我宁愿选择赌一把,我知道,兄长看似温润,但骨子里,兄长与我是同一种人,我相信今日若换做是兄长,也必然会这么做。
杨不惑看了一眼温贤,视线回道苏远之身上,轻笑一声道:不错,远之懂我,我亦了解远之。
苏远之看了杨不惑一眼,杨不惑意有所指的瞄了一眼他身旁的温贤,很明显,杨不惑已经知道苏远之这么说,一来是事实不假,二来说他完全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他分明就是在替温贤承担责任。
既然杨不惑已经看穿,苏远之也没打算瞒他,接着又对杨开水道:当然,各种风险我亦明白,远之愿意承担一切后果与责任!
杨开水凝眉:远之,别这么说,我知道你都是为了不惑好。
苏远之道:外公,我对这药很有把握,我相信这药必能治好兄长的病。
杨开水不确定的目光看着苏远之问道:你真的这么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