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反倒让程未晚更加不舍。
孟先觉含笑,忍受着他的小脾气,侧眸看他:那不知今日晚晚大人可有时间,请您百忙之中抽出一两个时辰,陪陪我,可好?
程未晚扁着嘴:干嘛?
带你去见我的双亲。
程未晚一下子就不作了,瞬间从床上飞下来,以一种快到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换衣束发,还有些紧张地对着镜子照了许久,终于满意,略有紧张地对孟先觉道:我这样穿可以吗?
孟先觉认真地端详他许久,不只是在简单地看他的衣服,他像是在做一个仪式,将程未晚从头到脚一分不差地收入脑海。
可以,很好。
程未晚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怀疑他在敷衍自己,但程未晚照着镜子看了许久,也是找不出差错的,这才作罢。
孟先觉轻轻拉着程未晚的手,向孟家禁地的方向走去。
程未晚认识这个方向,他有些紧张地挣脱孟先觉的手,忐忑不安地看着他:我们为何要前往孟家禁地?
孟先觉淡淡地看他一眼,又重新将他的手捉了回来。
孟家禁地后方,有一座废弃许多年的冢园,我回来之后才将那里翻新
程未晚的脑袋一僵,后面孟先觉再说了什么他都听不下去了,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迷茫,整个脑袋里都空荡荡的一片。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痛恨过自己这不中用的脑子和记忆力来。
原著里写得很清楚。
早些时期的孟先觉,因为热衷剑道,抛弃了孟家,抛弃了鬼宗,他在天门做他的天之骄子,做他的雾锁横江时,孟家,鬼宗,受到了天麓各方联合打压,毁于一旦。
他没有插手,也没有阻拦,更没有对鬼宗伸出援手,他唯一做的,就是将他的双亲接出鬼宗,但在逃亡半路,他们怒而不受,与孟先觉争吵一通,断绝了关系。
二老返回鬼宗,选择和鬼宗一同,慷慨赴死。
而自己竟然将这种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该死。
那座冢园,叫做梦园旧冢。
程未晚不敢想象孟先觉的心情是怎样的,因他一念之差,家破人亡,双亲与他断绝关系,日后缅怀都无法名正言顺。
诛心的是。
如今他被天门逐出师门,就连玄微都不愿与他相认。
程未晚不知道孟先觉心中究竟怎么想,但他心疼得要命。
偏又在这个时刻,他以自己的无知和愚蠢,毫不留情地,再度撕开孟先觉心中的那个陈年旧伤。
他不敢去想象孟先觉究竟承受了多少难忍之痛,他也无法想象。
如果凌肆夭在的话,一定会骂他蠢的。
程未晚小心地应着孟先觉的话,同时微微地掀起眼皮,看向孟先觉,他长了记性,说话时小心翼翼地:那我们今天过去,是去祭拜吗?
孟先觉脸上没有什么阴霾,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程未晚,忽然露出一个笑。
晚晚,只是想让他们看看你,然后,我有话要对你说。
程未晚更加忐忑不安,一路上,他止不住自己胡思乱想的脑子,掌心渗出汗液。
在现世,要见家长的话不是代表双方都有意向要结婚的吗。
一会儿,孟先觉该不会对他求婚吧。
程未晚又紧张又难过,还有一点藏不住的小兴奋。
他偷偷地看孟先觉,想着找机会抱抱他。
但孟先觉只是拉着他,静静地带他走向梦园旧冢。
梦园旧冢和一座普通的冢园没有区别,孤寂、荒凉和落寞是主基调。经过孟先觉的精心修整之后,冢园之内立起了数百块冰凉的碑。
程未晚站在入口处,看着这些排列整齐的碑,忽然感觉在那一瞬间,他进入到了孟先觉的内心世界。
没有悔意,也没有怨恨。
充斥内心最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和一种旷日持久的缭绕苦意。
迈入天门,是他的选择,他没有做错。
鬼宗覆灭,双亲身亡,被逐出天门,这些又是大势所趋,他也没有做错。
可这些错误揉到一起,施加到孟先觉的身上,就是他大错特错。
悲剧的发生,就是他一手造成的。
程未晚看着孟先觉悄然走到一座合葬墓前,放下一束雪白的花,他也跟过去,静默无声地拜了三拜。
孟先觉望着石碑上刻的字许久,憋了很久,才淡然说出一句:他是程未晚。
程未晚侧头看向孟先觉。
孟先觉没有喊出那两个普通不过又亲密的称呼,是对碑下人最大的敬意。
孟先觉不愿说太多话,也不敢奢求二老的护佑,最多只是像个普通的路人一样,在这里驻足停留一会,送上些新鲜的花。
良久,孟先觉的声音终于传来:走吧。
程未晚深深地对石碑鞠了一躬,随后跟着孟先觉一同离开。
依旧是站在冢园的入口处,程未晚踮起脚拍了拍孟先觉的头。
孟先觉脸上重新露出温柔笑意:怎么?
他们不会怪你的。
孟先觉仰头,看向遥不可及的日光,微眯起眼睛:当初我选择拜入剑宗,他们选择和鬼宗同生共死,道不同不相为谋,不会怪罪,只是不能体谅。
程未晚看着孟先觉的侧脸,只觉得心中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孟先觉察觉到他的低落,小心地捧起他的脸:怎么?
程未晚笑开:只是有些感到难过,不过没关系,你说你有话要和我说?
孟先觉脸上的笑意刹那间消失不见。
他低下头来,与程未晚的额头贴上:对,但不能在这里说。
程未晚只觉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瞬。
该不会,真的是求婚吧。
传闻鬼宗绝情崖上有一块三生石,在三生石上刻下两人的名字,两人的灵魂就会永远纠缠在一起,成为一对真正的眷侣。
程未晚脸颊悄悄攀上一抹红晕,眼中泛出水光,可爱动人。
孟先觉拉着程未晚的手,柔声问:晚晚,最近可有想家?
程未晚不知为何孟先觉突然问他这个问题,只以为是孟先觉来到双亲的墓碑之前却不能相认,心中那股持续太久的苦意隐隐有爆发的趋势,便顺路问他一嘴。
程未晚沉吟一会,道:的确太久没回去了,有些担心阿姨的身体。
孟先觉第一次对程未晚说到的阿姨有了兴趣:阿姨是何人?
是收养我的人,她人很好,有机会,我也带你去见她。
为何收养?
太过复杂,程未晚一时和孟先觉说不清,便只挑了简要的讲:我的双亲不要我了,正巧我阿姨想要个孩子,就把我带回了家。
孟先觉隐约明白了程未晚的意思,他唇角勾起一个清浅的笑意:那你阿姨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
把你抚养长大,变成一个这么可爱的人。
程未晚很高兴:是呀,如果你见到我阿姨的话,也会喜欢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