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的。
我还是不关心她。
就像那天圣诞节一样,我明明可以回去就推开门的,可是我在门口呆了很久。不然我可以更早就发现她的。
就像半个月前,她明明都那么瘦了,但是我不知道,我还在想你和夜泽轩到底是怎么样。
我没有关心她。我和她说话也总是提到你,我问她身体怎么样,她说好,我就信了。我明明应该去问医生,去问护士。
我不够关心她。我要是更关心她一点,她是不是就不走了?
姜流舟想一想就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脑子嗡嗡的疼,疼得她想要死去。
沈逸曦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忍住自己的眼泪,摸姜流舟的脊背:不是这样的,你很好。你很好。
是我不够细心。
我以为书里的奶奶会在开学前去世,但是奶奶好好的,我就以为奶奶会一直好好的了。是我的错。
你还小,你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你不了解这些,这是正常的。
可我不是。我应该去做更多功课的。
我应该更关注奶奶的,我应该去问医生具体情况的。
我不应该每次都是来一趟,和奶奶说会儿话就走的。
走廊上的人来来去去,病房门口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姜流舟一直坐在椅子上哭泣。而沈逸曦,一直陪在她身边。
夜泽轩第二天又是一大早就来了沈家。
这次没有逮到早早起床所以迷迷糊糊表情迷茫的沈逸曦。只看到一个神采奕奕坐在桌前吃早餐的沈逸阳。
夜泽轩茫然:沈逸曦呢?
沈逸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知道啊,是不是还在睡觉?
管家过来,一五一十地告诉夜泽轩:沈小姐昨天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夜泽轩顿了顿,狐疑地看着管家:真的?
得到确切的回复后,又火急火燎地走了。
管家想要回去接着做今天的交接,转头看到沈逸阳拿着勺子吃了一口粥,笑意盈盈问:妹妹今天去了哪里?
管家微微鞠躬:不知道。
沈逸阳眼珠子转了转,问:那刚刚夜泽轩是去了哪里了?
管家失笑: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夜泽轩当然是去了医院。
他心里门清。
能让沈逸曦大晚上非要跑出去,并且一晚上不回来的人,可不就是只有这一个了?
夜泽轩也就只来过两次,也不知道偌大的一个医院,姜流舟到底住在哪里。于是转了两圈,只能无奈地转身回去了。
上课前,沈逸阳特意从沈逸曦班门口经过。
大家基本都已经来了,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说话。
夜泽轩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了。
可是前面没有沈逸曦。
沈逸阳仔细看了看,发现之前和沈逸曦走得近的那些人今天基本也都来了。
除了一个。
沈逸阳想着那个绿眼睛的小姑娘,若有所思地去了公告栏,在红榜第一排上找到了她的名字。
姜流舟。
所以能让你有波动的,能让你控制不住自己失去理智的,有可能是你的软肋的人,是她吗?
沈逸阳笑容和煦,往教室走回去。
真有意思。
我之前明明是听说,你因为夜泽轩对姜流舟有一点关注,所以很讨厌姜流舟的。
沈逸阳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可能不能妄下定论。
本来是想慢慢观察的。
但是沈逸曦五天没有回来。
五天。
沈父第二天就知道沈逸曦跑了,给她打电话问她到底去了哪儿,阴阳怪气地说她没有一点规矩被惯坏了一点都不听话。
沈逸曦那时候正在陪姜流舟排队去太平间看奶奶,听了没两句急匆匆撂下一句:不好意思啊有点忙,一会儿给你回电话吧就把电话给挂了。
沈逸阳看着沈父羞恼的样子,无声闷笑。
再想想平时沈逸曦对沈父毕恭毕敬的样子,给沈逸曦心里姜流舟的地位那杆秤上,多加了一个砝码。
五天就够沈逸曦陪着姜流舟把奶奶安置妥当了。
沈逸曦二十多年,也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也是摸索着去一点点找。
居然没有姜流舟做得更好。姜流舟第三天好像就冷静下来了。
她不哭了,白天也能好好和人交谈,有了一点精气神。
要不是沈逸曦发现她夜里开着小灯努力学习织毛衣,肯定也觉得她是好了的。
但是她没有,她依然难过。
奶奶火化那天,沈逸曦和姜流舟站在一起。
姜流舟就怔怔地看着地面。
沈逸曦想说一句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想来想去自己鼻子又开始酸了。
转头一看,姜流舟还是那个样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却有一滴又一滴的泪水,在地上溅出小小的水花。
还要去办各种手续。
她还是未成年,很多手续需要监护人。拿着奶奶的死亡证明去销户的时候,沈逸曦也是陪着一起的。
出来的时候姜流舟拿着新的户口本,然后把原本那一本往自己的书包最里面使劲塞。
沈逸曦看着姜流舟脸上的笑,那双墨绿的眼没有一点笑意。
眼里好像一直含着水,又好像一直蒙着雾。
沈逸曦心里是一阵又一阵尖锐的疼。
也遇到过很没有眼色的工作人员,拗着性子一定要姜流舟的监护人来。
姜流舟脸色一白。
沈逸曦在旁边压不住自己的火气,觉得自己脸色比姜流舟还要难看。
姜流舟却没有发作,就一遍一遍和人家说:我没有监护人,她去世了。
她每天跑来跑去,心里难过,但是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脸上永远带着笑。
有时候被各种折腾,沈逸曦都要生气了,她还是笑着,然后再接着去。
好像没有一点脾气的样子。
只是晚上不睡。
不知道是不想睡,还是根本睡不着。
沈逸曦穿着姜流舟的睡衣。
依旧是除夕夜穿的那一件,裤子很长,被沈逸曦捞到了膝盖处。松松垮垮的,多走两步就要掉下来被踩在脚下了的样子。
沈逸曦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客厅里,开着小灯,窝在沙发上织毛衣的姜流舟,试探着喊她:该休息了。
姜流舟呆呆摇头:你先休息吧。
沈逸曦想劝劝姜流舟,但是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强行地要求:你今天一定要睡了。
姜流舟缓了一会儿,好像是在努力理解沈逸曦说的什么意思。
最后点头:嗯。
沈逸曦没有办法,只能又看了她两眼,垂头丧气往房间走去。
姜流舟像奶奶那样窝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织出来稀稀疏疏的针脚,再想想奶奶织出来细密的毛衣,觉得自己眼眶又是一热。
她努力压下自己的眼泪,把针和毛线放到一边,想去找找之前奶奶给自己织的那些毛衣,再看看到底是怎么织的。
姜流舟之前不怎么进奶奶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