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听到停车场里别的声音,她抬头看过来。
姜流舟还是站在灯光下,笑着看着自己:工作辛苦了。
好像又回到了那年圣诞节。
不过自己现在站在离她更近的地方,可以笑着回一句:回去吧。
回去了还是一样看卷宗,抱着寸厚的文件查之前的案例。
沈逸曦看着蚂蚁一样的小字,觉得自己脑袋都大了。
手机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都十一点了。
沈逸曦以为是夜泽轩打过来的,随手拿起来,点开:怎么了?
对面是姜流舟的声音,好像很难开口一样:你现在在家吗?
沈逸曦紧张:怎么了?
我刚刚洗澡,踩到水摔了一跤。李希不接电话,你能过来一下吗?
?!
沈逸曦腾的一声站起来,焦急:你有没有事啊?
没有事。
姜流舟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移得远了一点,曲起膝盖,对上浴室的墙壁,狠狠撞上去。腿上原本的痕迹现在更红了,瓷砖的缝隙划出一道浅浅的伤痕。姜流舟低声说:就是站不起来了,你可以过来扶我一把吗?
沈逸曦大步跑出去,慌张问到:怎么会站不起来呢?是不是很严重?!
没事,应该没事。
姜流舟的语气还是很平静:你不用急,钥匙在门口的鞋柜侧面放着,你自己进来吧。我在浴室。
沈逸曦压根没有想为什么姜流舟会把钥匙放到门口的鞋柜里,反正她根本没敢挂电话,急匆匆地跑下楼,找到钥匙打开门,三步做两步冲到了浴室。
姜流舟还坐在浴池里,身上湿漉漉的,裹着宽大的白色浴巾,手里还拿着手机,看到自己过来了,对自己仰头笑了笑:你来啦。
湿着的头发还盘在头上,因为这么一仰头,一滴水落下来,划过精致的脸庞,在尖尖的下巴出停顿一秒,好像是舍不得这么旖旎的风景。但是还是无能为力,只能落到了水里,激起一小朵水花。
举目望去都是热气,姜流舟坐在白瓷的浴池里,肌肤是象牙一样的颜色。
沈逸曦一时居然分不清是什么更白一点。
不过还是更担心姜流舟的伤。
她尽可能忽略自己心里有的没的,大步走过去。
一眼就看到白色浴巾下姜流舟膝盖上的红痕。
沈逸曦心里一紧,伸手去拉姜流舟:出来抹点药。
姜流舟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站不起来的角色,伸手拉住沈逸曦的手。
白瓷的浴池本来就滑,即使已经没有水了,姜流舟还是踉跄了一下。
沈逸曦赶紧去扶姜流舟的腰,怕她再次摔到。
却发现因为这一个踉跄,原本姜流舟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浴巾现在松开,露出大半个胸脯。
姜流舟手疾眼快,马上把浴巾扶好,打断了它越来越松的趋势。
但是还是露出来一点了的。
姜流舟本来就比沈逸曦高,现在又站在浴池里。
沈逸曦微微垂眼,眼前就是浴巾的边缘。
象牙白的肌肤不能说是很白,但是有光泽,看上去就细腻滑嫩。
上面的粉色纹身就格外显眼。
自己刚回国,第一次见到姜流舟的时候,就是那个宴会。
她穿着黑色裙子,领口大,露出的那一点粉色,应该就是这个了。
樱花。
就被纹在左边第二根肋骨的位置。
那是心脏的位置。
因为浴室的门被打开了,里面的雾气散了很多,但是沈逸曦还是可以闻到姜流舟身上的味道。
是那种甜甜的,春天的味道。
这个浴室里的东西,举目看过去,大部分都是粉的,上面画着同一种图案。
沈逸曦想到七年前那天格外迫切格外欣喜的的姜流舟,想到自己捡起来的那个胸针。心里是很猛烈的悸动。
沈逸曦有点后知后觉的疼了。
沈逸曦把姜流舟扶到卧室,给姜流舟找了一件睡衣,神不守舍地走到外面,关上了房门,按照姜流舟说的,找药箱。
再进去的时候姜流舟已经换上了睡衣,胸口的那朵小樱花又不见了踪迹。
可是沈逸曦觉得那朵樱花就在自己眼前,就像那个人一样,在自己眼前脑海里,不停地提醒自己,有多迟钝。
沈逸曦不知道怎么办,僵着走过去,蹲在床前,小心翼翼给姜流舟抹腿上的伤口。
姜流舟坐在床上,小腿自然地垂下来,她低头看着沈逸曦的神情,脸上没有表情。
疼不疼?去医院拍一张片子吧?
沈逸曦看着那双腿上的红痕,觉得自己眼前有点模糊。
不疼,等等吧,说不定明天就好了呢。
沈逸曦想劝姜流舟去看看,但是觉得自己嗓子都是哑的。她低头,轻轻的,用手指把药水抹匀。
即使有了这么一片红痕,沈逸曦还是能看到姜流舟腿上的伤疤。
七年前,摔倒的那一次。
沈逸曦的声音开始哽咽:我和路江城说了,要他给你买一支祛疤的药膏。
买了,
不知道为什么,姜流舟的声音有点飘忽,好像是因为疼,也好像是陷在回忆里,心神不定:我没有用。
我不仅没有用,我甚至在它快好的时候每天揭它的伤痂,不然怎么让你看到这个疤呢?
姜流舟看着沈逸曦不停颤动的睫毛,看着那双垂下的眼皮微微一动,一串泪水就滑了下来。
姜流舟没有说话。
沈逸曦一只手还按在姜流舟膝盖上,另一只手拿着药膏。
她好像是忍不住了,伸手把药膏放在床上,把脸上的泪随手抹去,抬起脸对姜流舟笑了一下:舟舟,抱抱。
姜流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沈逸曦就已经站了起来,俯身抱住了她。
沈逸曦是真的不会做偷偷摸摸的事。
姜流舟僵着整个上身,感受着自己湿漉漉头发上那个柔软又长久的停留,忍不住勾起嘴角。
沈逸曦回楼上的时候已经是一点了。
她没有心情再看东西,躺在床上,手里握着那个樱花胸针。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心里抽痛。
其实第一眼看到那个樱花纹身的时候心里是酸的。
以为姜流舟在自己不在的这七年里遇上了别人。
可是很快她就想到了其他的很多事。
自己回国之后姜流舟身上永远都是自己当初用的香水味。自己当初因为懒一直都用着原身喜欢的东西,原身习惯樱花。
姜流舟那天拿着胸针,也是往自己这个方向跑来的。
或许,舟舟是喜欢我的。
沈逸曦摸着胸针细密的针脚,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又酸又疼,还有种说不出来的烦躁。
可是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