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靜深眸光微動,卻也沒有多說什麽。
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溫順地提起白瓷湯勺,分別給周眠和周嘉和舀燉的噴香的雞肉雞湯。
溫熱鮮香的水蒸氣半蒙住許靜深的鏡片,乳白一片,男人聲音偏低,像是某種提醒:「小年馬上就要過去了。」
周眠的手上微頓,他自然知道許靜深的意思。
小年之後,就是周嘉致的忌日。
往年都是他們一起去祭拜的,今年自然也一樣。
只是周眠一直對這個日子格外避諱,甚至一開始都不願意去周嘉致的墓前祭拜。
他打從心裡不肯承認自己的愛人早已死去。
這兩年已經好多了。
周眠平靜的應了一聲,微微抬眸,看到許靜深和周嘉和染上憂慮的目光,輕笑道:「怎麽了?都過去了,你們不用擔心我,人都要往前看。」
話是這樣說,但許靜深晚上卻還是住在周家,他和周嘉和陪著青年,連夜間上廁所都在注意著周眠的動靜。
一夜無事,第二天下了小雪,很小,雪花飄落後便融入灰黑的泥土中消失不見,所以路上只是有些潮濕乾冷。
公墓建在山上,依照程序進入墓園後,遠遠便能聞到一股燒焦的菸灰味,路上隱約還能看到焦黑的紙錢。
周眠穿著黑色的風衣,垂著眼,面色平常。
雪已經停了,地面上卻留下一層濕漉漉的觸感。
祭奠的程序並不繁複,青年跪在墓碑前,將身邊的黃紙、冥幣、金元寶慢慢投入火盆中。
火光大起,周眠漆黑的眼卻只是發愣地盯著墓碑上被照亮的方寸小照。
時間太久了,幾年的時光已經徹底將那張遺照上的光彩全部抹去。
清雋的男人面容溫柔,帶著笑意,仿佛下一秒就會活過來,喚他的名字。
水汽在眼眶氤氳,卻遲遲沒有凝成雨水。
周眠的手指死死捏著手邊黃紙冥幣,半晌才輕輕鬆開。
他像是忽然之間釋然了,青年平靜的堪稱詭異,甚至選擇在祭拜結束後立刻下山。
連許靜深都有些訝異。
因為在此之前的每一年,周眠只要來了,就會在這座荒寂埋骨的山上待一整天。
仿佛這樣,就能夠偶遇丈夫殘缺未散的鬼魂。
「靜深,你跟嘉和一塊回去吧,我下午還有工作要忙,就先不回家了。」
許靜深動了動唇,還想說什麽,卻見周眠已經匆匆接起一個電話,上了計程車。
青年收斂了所有的脆弱,像是一陣不再需要任何依靠的風,從他手指的縫隙中流竄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