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军营那年她九岁,是个不受宠的将军府第四个儿子,娘不亲爹不爱,在军营里没人瞧得起她,不拿她当主子。有一次在远一些的地方坐着看风景被混迹在外的悍匪抓去,军营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救她,因为不远处就是悍匪的据点,悍匪抓了她想换些银子,许是想不到一个小孩子能有这样的勇气,靳语尘掏出了身上藏着的匕首,捅死了悍匪,独自一人逃回了军营,然后大发雷霆,按照军令将这天守夜的士兵全部处死,一个都没有留下,自此军营里再没有一个人敢瞧不起她。
那时候靳语尘就已经变了,她本来沉默而又懦弱,可对死的恐惧让她在最危险的一刻改变了自己,在将军府没有的狠戾和气势,她在这里全找到了。
她好像又梦到了那一天,第一次杀人,第一次动用了自己的身份和权势杀人,她偷偷在帐子里吐了好久,做了一夜的噩梦。
再次睁开眼睛时,屋子里是很暖和的,她身上的不适全都消失不见,连衣服也被人换掉了,身子也被擦洗过。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正巧房门被人推开,那人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进来,看见靳语尘乱动后急忙的进来说了一句:你别再折腾了,大夫说你血气亏损,得多休息滋养着才行。
靳语尘不理会她,继续艰难的想要爬起来,看样子是想要下床离开。
都说了你不要这么着急。赫连明珠放下汤药,走过去扶着她,却被对方一巴掌狠狠拍开。
别碰我。没有想像中的雷霆大怒,但却毫无感情,满满的寒意和厌恶。
赫连明珠僵硬了一下,后不顾她的挣扎,将她强行拉起来坐好:那你就乖乖坐好,我给你端来了汤药,喝完它。
靳语尘不听,已经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了。
见她还是不愿意同自己说话,赫连明珠只好自言自语道:你想走走也可以,但你先把药喝了,大夫来给你看过,说你的身体很
别再跟我来这些假仁假义的,赫连明珠,我们之间的关系再清楚不过了,我是什么东西?靳语尘冰凉的讽刺,我是你一个随随便便玩腻了就会丢弃的宠物而已,但我和宠物不同的是,宠物只能在床上讨你欢喜,而我,却是能帮助你解决很多没能解决的事,怎么样赫连明珠,想不想和我做比交易,我有信心能解决困惑了大梁几十年的难题。
赫连明珠听她这句话刺耳:别说的我那么不近人情,你不是我的宠物,至少我养宠物不会让她睡在我的床上,更不会让她喝我亲手熬的汤药。
我想我们该回到这样的关系上来,本来当初来大梁便是为了当公主你的伺宠而已,是我自己太天真了,以为公主不会真的那样做,我这样说不是在怪罪公主,一切都只能怪我自己想法过于天真,不就服侍了一个晚上吗,身为质子的我有什么资格难受痛苦?靳语尘自嘲的笑了笑。
赫连明珠向她靠近了些:那你的意思是你愿意
不,赫连明珠,不要恶心我,我愿意去睡最恶心最下等的马房,甚至是难民大棚,都不愿意和你呆在一个房间里,你让我觉得我自己很恶心。做为交换条件,我会竭力找到解决大梁物资的办法,我能找到它,时间问题而已,而你,我真的不想看见你的脸。靳语尘说着,情绪有些失控,剧烈的咳嗽起来。
赫连明珠看了,端起桌上的汤药递到她面前,有些心疼的说道:想骂我的话你先把药喝了再来骂我。
靳语尘打翻赫连明珠手上的汤药,瓷碗碎成好几块,汤药也流了一地,靳语尘恶狠狠的看着赫连明珠的眼睛:我不要你的药,我很好。
这样几回合下来,赫连明珠固然脾气再怎么好也实在不能忍下去,她跪到床沿上的一角,抓住靳语尘的两只手腕,将靳语尘扑倒在床上压制住:你别不知好歹!我是强迫了你,但你不也要了我吗?现在我主动拉下脸来讨好你,你就不能看到我的用心良苦?如果你对昨天的事不能忘怀不能原谅我,我可以用我后半辈子的时间补偿你,你何苦想方设法的远离我,我们已然是密不可分了!
你闭嘴!我跟你不可能再有多余的交情!靳语尘试图摆脱她的钳制,我说了,我有办法可以解决大梁的物资问题,你只要答应我别再拿我当伺宠,我可以为了大梁出谋划策,哪怕当个低贱的下人我也愿意。你别老缠着我,我不可能会跟你在一起。
那你想跟谁在一起?赫连明珠不放,压着她的手腕,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的眼睛,脸凑的极近。
靳语尘不再挣扎,而是咧开嘴嘲讽的笑了笑:还能是谁,当然是我最爱的女人了,你连她一根指头都比不上,赫连明珠,你是个公主,这样缠着一个有了夫人的男人,传出去可不好,大梁的人会怎么看待你?会瞧不起你。
她已经不是你的女人了,靳语尘,你回不去了,你忘了她吧,在大梁有什么不好?赫连明珠显然被她这一番话说的有些失落,但手上的力道却没有减轻一丝。
靳语尘最烦的,就是赫连明珠这一点,她就像个黏人的牛皮糖,死死的沾在自己身上,怎么甩都甩不掉,她越是这样,她的厌恶就越发的浓厚。
可是留在大梁又有什么好的?我不喜欢这里的一切,我的心只在沈轻别身上,我想再次见到她,哪怕要我的命来换,我也想见她,看见她,知道她过的好不好。说起沈轻别的名字,靳语尘心里是温暖而又柔和的,就连嘴角都会不自觉的上扬。
这一切在赫连明珠眼里就是刺裸裸的挑衅和讽刺,对沈轻别这个女人的认识一开始是十分模糊的,她不怎么在意过沈轻别,因为觉得她心思很深,所以一开始便不愿与她做过多的往来,可现在她越发的想要知道沈轻别的一切了。
那你最好也告诉她一下,你过的好不好,一定要好好跟她说说,你是怎么伺候我的,靳语尘,你昨天的表情我真的很满意,你在我身下的样子真的很美,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所以赫连明珠凑到靳语尘的耳边,我要把那个时候的你画下来,留着。以后说不定有机会和某个人一起观赏,你觉得呢?
赫连明珠!靳语尘瞪大了眼睛看她,你敢!
这是你对主子说话的态度吗?赫连明珠起身,对着门外喊道,来人,安庆的质子无视本公主,给我拖下去,打,打到她吐血为止,要是有人敢去看她给她送药,重罚!
是,公主殿下。外面闻声进来二个士兵,将靳语尘架起来,往门外走。
赫连明珠,你最好不要那么做,否则,否则靳语尘已经气到无法组织言语,巨大的愤怒冲进着她的头脑,让她做不到想往日那样的冷静分析和思考。
否则就怎么样?赫连明珠笑得人畜无害,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赫连明珠!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发誓!我不会放过你的!靳语尘挣扎着吼道,你要是敢把画拿给沈轻别看,我杀了你!放开我!
放肆!还不快把人拖下去。赫连明珠一声怒吼,一旁的两个士兵连忙将让带了出去,拖到外面用刑。
房里只剩下赫连明珠一人,盯着地上摔碎的碗发呆,大夫说了,靳语尘身子底子不好,还吃了过多无用的补品,全身的血脉都是堵着的,若是不将淤积在胸中的瘀血吐干净就会活活病死,她现在这个身子再进不得补品,再补就会要了她的命,只能喝一些沁心的香茶,也不可在过度劳累和抑郁,她端进来的那碗其实不是补药,只是一碗能让人舒服一些的清茶,看靳语尘这么不愿意接受自己的照顾,那她就只好用这个办法帮靳语尘治好身上的病。
她觉得靳语尘不是一个很愚笨的人,现在对自己的怨恨是因为昨天的事,等她们长久相处下来,靳语尘也会冷静思考自己的立场,知道自己在以自己的方式对她好,定是能接受自己的。
可她还是不了解靳语尘这个人,她在恨意里面长到大,她爱的是沈轻别不顾一切对她的爱恋和在意,世界上再没有人像沈轻别一样将她当做自己的天,她并不理解温柔的虐待和谎言。她嘴里含着一大口血从嘴角流下去,指甲抠进木质的长板凳下,对赫连明珠的恨意和厌恶达到了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