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不忍下观。
我很想在这等萧瑟的背景之后补一句。
为什么非要装呢?
但没能言语。
毕竟我怕这个得力助手为此恼羞成怒,当场以头抢地,啪就血溅三尺。
我管住了自己的嘴。
我对小风说:把给你合同的人叫来。
当然,这不是我想表现我有多么厉害。
纯粹是我记性不太行,完全不知道这合同该让谁管。
大概五分钟后,该娱乐公司的副总裁气喘吁吁奔入了办公室。
他一眼望到齐秘书,先就大喊一声齐秘书好,登时就立正站得规规矩矩。
其速度之快,简直让本总裁叹为观止,恨不得鼓掌表扬一番。
齐秘书八风不动,偏头看着我道:柏副总,沈总有话问你。
柏副总原本是面带微笑,还有些紧张。
闻听此言,他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转过来时的动作异常僵硬,就连看我的眼神,也透出些许恐惧。
可恐惧之后,他还是能保持理智。
至少,他没有像当年的谢副总一样嗷呜一声,当场倒在沙发上想要人心肺复苏。
柏副总道:沈总请问。
我略感欣赏。
我问他:伏燕栩的合同,是否最终由你敲定?
柏副总没有立刻回答。
他思考了一会儿,眉头皱得死紧。
然后虚心请教:沈总,伏燕栩是谁?
我对他的欣赏烟消云散。
我索然无味。
我转而问齐秘书:什么意思?
齐秘书推了下眼镜,从旁淡定提醒:公司新节目的那个第一名。
柏副总拉长音哦了一声。
他问我:沈总,是合同有什么问题吗?
我说问题太大了。
大到我无法理解,我的公司,是不是要倒闭了。
真的。
我自认是个风度翩翩、英俊潇洒,举世无双,俊美非常的男人。
我既非豺狼虎豹,也不是什么变态。
为什么我短短一句话,柏副总就能被我感叹到额头生汗?
柏副总甚至回答问题时的声音还有点儿哽咽。
柏副总说:沈总这就误会了,我们九霄娱乐公司简直是业内标杆。
我也不是怀疑这些。
但柏副总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他顾左右而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
他也像那些不着调的公司高层一样,为我构建了一幅宏伟的蓝图。
乍看之下,我以为九霄真的要上天了。
可我没有打断他的演讲。
因为太慷慨激昂了,我怕打断了从此他再起不能。
于是二十分钟后,齐秘书已经开始为我泡茶。
我还有些感叹。
我对齐秘书说:想当年,我在众多天之骄子中选择你,就是因为你泡的茶。
齐秘书没有说话。
在柏副总的背景音加持之下,小风探头而来,偷偷询问:当年有什么故事,齐秘书的茶很好喝?
我笑了笑,没有作答。
试问谁在喝过齐秘书的茶之后,不想把这人调到身边天天暴打。
最终我还是贴心制止了柏副总的演讲。
我怕他再说下去,我会被他当场催眠,然后暴露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那就是我觉得我好帅。
我不能这般毫无形象展现自己的自恋。
虽然我,早已无药可救。
我轻叹一声,在柏副总的注视下,我启齿询问。
我说: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我要捧的人,我认可的第一,会在这几份合同里,拿到比二级合同还要低的资源?
柏副总愣了两秒。
他仿佛被踩到尾巴一样尖叫:您要捧他?!
作者有话说:
沈总:为什么感觉所有人都不信我想捧他?
第32章
柏副总这一声,那可真是气如山河,声似雷霆。
本总裁坐在自己的豪华大转椅上,竟莫名觉得自己周围的空气都在颤抖。
我先是觉得叹为观止,耳朵很疼。
后又是觉得心情复杂,莫名其妙。
我疑惑发问:怎么?我看起来就这么不像会捧他的人吗?
柏副总连连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他叹了口气,试着用一套相同的说辞来劝我放弃。
比如他开头就说沈总您是不知道,后来又说这人风评不好,最后再加一句一定赔本儿。
总之每句话,我都听过。
大体意思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每个人都认为伏燕栩风评不好。
即使那些事,他从未做过。
而真正做下这些事的人,却因为利益、关系,被他们有志一同遗忘在后面。
一切的错误,伤害。
就都压在伏燕栩的身上,让他无根浮萍般被沉入无边的海水中。
没有人真正为他说过一句话。
风评不好
他们就如此评价他。
无论他做过与否,这些悉知真相的人还是这般评价他。
直到。
他自己也这么想。
直到那天他同我说。
他也不干净。
终有这么一天,他连自己都被无穷无尽的流言蜚语说到认命。
我突然嗤笑了声。
我抬起眼,看着一脸真诚的柏副总,难得从心底生出些许不爽来。
不。
与其说是不爽,不如说是一丁点儿微不足道的愤怒。
但这些许愤怒,足够支撑我出口的话也变得刺人。
我问他现在的我,是在同你商量这件事吗?
柏副总没敢吭声。
他满是期待的目光投到了齐秘书的身上。
齐秘书也没吭声。
齐秘书只是推了下自己的眼镜,然后往旁边挪了两步。
小风见状,她也跟着挪了几步,将自己整个人都藏进了盆栽后面。
柏副总只得说:沈总,这个决定是公司一致通过的。
我没回答。
我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点在光滑的桌面。
我想说这很不错,证明你们对于公司的前途非常看重。
可我一言不发。
柏副总便道:所以沈总,这件事,您能不能采纳一下我们的意见?
我明白。
他在拐弯抹角说我专制独裁。
他在暗示我没有听取众人的建议,反而一意孤行想捧个注定赔钱的糊咖。
我什么都明白,也听得懂。
从我坐到这个位置以来,也没什么我听不懂的话。
真的假的,有心无心。
都藏在话里。
我笑了笑,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下。
我说:不巧,我就是如此,非选这个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