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沒有必要了,因為他很清楚,這就是最後一面。所以他才一聲吩咐讓宋凌寒幫自己攔下了封渝,想和爺爺單獨呆一會兒。
以後,這樣的機會恐怕不會再有了。
他記得小時候,自己生病,爺爺就會像現在的自己一樣的,坐在他的床邊守著小小的他。他的父親不管他,他的母親只是看著正常,內里早已瘋瘋顛顛。
封家的大少爺,其實沒有誰關心,只有一個爺爺,把家族的一切都放在了他幼小的肩膀上。
可現在自己長大了,爺爺,卻要沒了!
突然就是鼻頭一酸,封掣紅著眼眶,有什麼東西噴薄著要衝涌而出,卻被他強行壓抑著,不肯滾下來。
「爺爺,其實……您聽得到我說話對不對?」
這話像是在問人,又像是篤定。
「您要強了一輩子,人都這樣了還不肯咽下這口氣,是捨不得我,還是為了要我一個表態?」這些話在封掣心裡憋了兩三天了。
其實他也明白,作為一個好孫子,不該在這個時候還和爺爺較這個真。
可如果現在不說,哪還有機會?
「可您讓我怎麼表這個態呀?這兩年,我該做的不該做的,做的還不夠令您滿意?」
「喔……也許您是不太滿意的,因為只要我一天不親口說出,不會對封渝不利,不會對我爸不利,你就不可能安心。可是爺爺,您不覺得您想要的太多了麼?」
「您想封家世世太平,卻把家主之位越過我父親,直接安到了我頭上。我爸被逼得太急,不敢以下犯上,就只能以上欺下。您覺得我就算是年輕,也不可能在我父親手裡吃大虧,再不濟,還有您看著,可您這樣,其實不也是寒了我父親的心?」
「封雲聲確實不是什麼好男人,也不是什麼好父親,您看不上他,也很正常。可是,子承父業,天經地義!我父親要真是個草包,倒也罷了,偏偏他不是,不過是能力上比我差一點點,您就剝奪了他的一切。」
「他才是您的兒子,唯一的兒子。論資排輩,您手中的一切,權勢與地位,財富與家人,全都應該交給他不是嗎?您沒有把一切交給您的兒子,又如何能要求他把他的一切,給他的兒子呢?」
重症室里沒有第二個人的聲音,一直是封掣在自言自語,伴著儀器的滴噠聲,莫名和諧,又略感淒涼。
封掣微微側過來,伸手輕輕拉住了爺爺的手。
那隻曾經大而有力的手,如今已布滿了灰褐色的老年斑,且枯瘦如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