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它一直没有死掉。
贺松明娓娓道来,阮陌北听着,皱起眉头,这他理解中的故事不太一样,既然是哄睡,贺松明怎么会挑这样一个故事听给他听?
但阮陌北没有让它停下,而是继续听了下去。
它在永无止境的痛苦里长大,痛苦得想要毁灭一切,它经常感觉身体上好像沾染着模糊的血肉,是它的还是别的生物?
它不知道,它什么都不知道,除了痛苦。
直到有一天,一个人类出现在了它的世界中。
第29章 = ̄ ̄=
人类总是能听到门那头哭泣嚎叫的声音。
他许多次路过那扇门, 投去探究的目光,却被同伴劝住:
快走吧,据说里面关着很可怕的怪物。
【好痛苦, 好痛苦,谁来救救我】
哭泣仍在继续,终于某一天,人类没能忍住, 推开了那扇门。
他对蜷缩在角落里的怪物说:
我听到了你的声音。
【好恐怖,好恐怖,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怪物尖叫着躲闪,却根本动弹不得, 无数只眼睛爬满地板和墙壁, 瞪视着人类, 试图将他驱赶。它知道, 每当那扇门启动, 就意味着它将会再一次化作肉泥, 粉末, 溶液, 或是其他。
人类似乎被吓到, 后退着离开了。
怪物松了口气, 却又抑制不住地感到难过, 这是它有意识以来, 第一个对它说话的人类。
它没能难过多久,因为门又一次打开, 人类再度走了进来, 他拿着一个东西, 从里面挤出膏状物,涂抹在它腐烂的身体上。
不要再哭了。
【干什么,干什么,这是在干什么?】
延绵不绝的疼痛中混入一抹清凉,是怪物从未有过的感觉,它尖叫一声,本能地想要躲避随后到来的伤害,却后知后觉地发现疼痛似乎减轻了。
人类踮着脚,将药膏涂抹在那伤痕累累的身体上。
遍布天花板和墙壁的眼睛慢慢地消失了,怪物的挣扎微弱下来,只有药膏被涂抹上去的瞬间,才会抽搐着动弹一下。
【谁?什么?目的?】
怪物不断冒出疑问,它忍耐着将眼前脆弱的人类撕成两片的冲动,忍耐着。
人类用匕首切掉腐肉,新生的组织立刻涌出,疼痛得到缓解,这是怪物从未有过的感受。
人类用光了一整罐药膏,他皱眉捏着鼻子,在浓郁腥臭中,望着满地的腐肉和怪物黏糊糊的身躯,道:
我明天也会来的。
人类离开了。
【明天?什么是明天?为什么要走?去做什么?】
疑惑盘亘在怪物心中,它将自己缩成一团,默默消化着所有感觉。
房间里还有人类留下的气息,它追随着这股味道,意识飘荡着,游向远方。
人类拿着空了的药罐走过长廊,未曾注意到,在他身后的监控摄像头里,一只竖瞳悄然睁开,无机质般冰冷地注视着他。
【找到你了。】
咣当!
猛烈的摇晃让阮陌北从半睡半醒中惊起,吓得差点滚下长椅。
他赶忙扶住扶手,惊慌道:怎么了?!
我们进入了风暴圈。贺松明回道,抱歉,我本该提前提醒您,但您睡着了,我不想打扰您。
阮陌北提到嗓子眼的心缓缓落回原处,他舒了口气,揉着额角:没事。
贺松明的声音果然有效果,他听着那个有些诡异的故事,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完全没去想那些让他难受的事。
只是故事好像没讲完,阮陌北看向驾驶位,车载屏幕上贺松明对他露出一个笑脸:=^_^=
然后呢?阮陌北问。
然后贺松明停顿了两秒,只在内存中找到一串[数据删除]。
奇怪,后面的数据不见了,有谁把它删掉了。
还有其他人能删掉你的数据吗?
按理说没有,难道是之前苏醒的工程师?贺松明听起来有些懊恼,让工程师保持心情愉悦是它的职责,可它现在连个完整的故事都讲不出来。
简直是AI史上的滑铁卢!
没关系,就这样吧,谢谢你,不然我也不会睡着。阮陌北重新躺下,用安全带将自己牢牢固定起来,以防刚才的意外再度发生,我再眯一会儿,快到了叫我。
阮陌北真的很累,他脑袋刚一碰到座椅,就再一次睡了过去。
【你在哪里?】
【我找不到你。】
【求求你,给我一次回应吧】
低语呢喃在耳边,像蒙着一层膜,模糊不清。
阮陌北沉浮在黑沉梦境,无法思考,无法判断,无法回忆。
【快███】
你是谁?
你想告诉我什么?
他奋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无能为力。
阮陌北,该醒来了。
直到熟悉的温柔声音,将他从梦魇中唤醒。
脸上一片温热湿濡,阮陌北抬手一摸,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然满脸是泪。
他梦见了什么吗?
辅助机正悬停在他身边,机械臂轻碰他脸颊,担忧问道:您还好吗?
没事。阮陌北一阵恍惚,AI方才喊了他
你刚才喊我什么?
抱歉,情急之下叫了您的名字,如果您觉得冒犯,我深感抱歉。
不,不用道歉,以后就都这样叫我吧。阮陌北脸坐起身,感觉装甲车的行驶速度正在变慢,快到了吗?
是的,我们已经来到了725号基地,正在申请进入屏蔽场。
阮陌北通过前窗向外看去,淡紫色的屏蔽场就在面前十米远处,这特殊的立场类似于单向膜,只会阻拦来自外部的物质,对从内到外的出去不设防。
这边的工程师有没有再发来信号?
贺松明:没有,刚刚我试着向他申请进入权限,未得到回应,怀疑是中毒的AI屏蔽了信号。
有强行进入的办法吗?
有的,辅助机可以形成小范围的屏蔽场,同源屏蔽场会相互融合,可以将您送进去,但需要下车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