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陌北垂眸凝视着贺松明的睡颜,贺松明似乎被困在一场恐怖的梦境中, 眉峰微微皱着,睫毛颤动, 很不安稳。
要不要将他唤醒?阮陌北犹豫着, 轻轻拍了下贺松明的脸:小明?
贺松明不答, 但他似乎真的对这一声呼唤有所反应, 阮陌北精神一震, 继续轻声呼唤:该醒来了。
我已经找到你了。
【好害怕】
那声音再一次出现, 阮陌北一时分不清是加密通讯, 还是精神传递。
但他仍坚定地答道:不用害怕,我会陪着你。
贺松明脸上黑色纹路的跳动猛然一滞,似乎被抑制,阮陌北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他抬起手,掌心轻轻地覆在贺松明脸庞上。
在他手掌触碰到贺松明的瞬间,黑色纹路如遇到阳光的冰雪般消融,沿着脸颊和脖颈,迅速向下褪去。
阮陌北稍稍扯开贺松明衣领,发现它最终化作了对方胸口上一个形状奇特的黑点,不动了。
阮陌北皱起眉头,伸手去摸,想要把黑点彻底赶走。
他刚把手伸进贺松明的衣领,靠在他怀里的男人就睁开了眼睛。
阮陌北的手僵住了,抽出来也不是,继续伸进去也不是,尴尬地保持在半路上,和贺松明在沉默中对视。
贺松明眼中闪过一丝红光,随即隐现出无数墨绿色的数字代码,他仿佛还没意识到阮陌北举动的不妥,声音略微沙哑:是您把我唤醒的吗?
是。意识到对方是个AI不会感到尴尬,阮陌北神态自若地将手收回,还装模作样地给贺松明整了整衣领:
我找到这边,就看到你躺在地上。
那个病毒找上了我。贺松明扶着额角直起身,他的存储器出现了一定的紊乱,有些不太记得具体情形了,后来我们进行了程序层面上的相互攻击,我输了。
你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
已进行自我扫描,未发现异常。
贺松明看向阮陌北,素来理性到冷酷的眼眸中,似乎出现了一抹温柔,您呢?身体还好吗?
阮陌北摆摆手:我没事。
那就想办法离开吧。贺松明和阮陌北相互搀扶着站起身,他手中仍然握着那盏小夜灯。
他们并肩向前走,灯光照亮了周围的方寸之地,而身边之人的陪伴也让恐惧和孤独不复存在。
走了大概七八分钟,阮陌北脚下猛地一空。
在跌落的前一秒,他的手腕被贺松明闪电般飞速抓住。
他们
坠
入
深
渊
。
摔在地上的那刻,阮陌北仿佛整个被摔碎,化作无数的数据代码,随后这些代码飞速重组,构成了他的身体。
他滚了两圈,身下有些柔软,不是冰冷的地板,带着青草的香气。
草地上相当舒服,阮陌北甚至都多趴了一会儿,才缓缓爬起来,环视四周。
一望无际的草原,略有起伏的山丘,蓝蓝的天。
这是windows的默认桌面。
贺松明从草地中冒出,站在了阮陌北身边,和他并肩望着绵延的绿色小山丘:这张图名叫Bliss,拍摄于1996年美国加利福尼亚的锁诺玛山谷,因为被选中作为Windows XP 默认桌面而广为人知。
这次我们进入了图片?
不,这是虚拟机的桌面,我们已经从文件里出来了。
他们竟然站在桌面上吗?阮陌北惊奇地跺了跺脚,看到右上角的一个文件夹不稳地晃荡两下,歪歪斜斜地挂在空中。
那病毒?
贺松明沉默一瞬:使用虚拟机的杀毒方式失败了,我们需要尝试其他方法。
阮陌北刚刚放下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是啊,还不到放松的时候。
好,我需要做什么?
先从虚拟机里出去吧。贺松明双手一推,预想之中的门并未出现。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贺松明再度尝试,周围的一切毫无反应。
出口被封死了。他转过头,面色凝重地对阮陌北道,我们被困在了虚拟机里面。
阮陌北不知道这具体意味着什么,但肯定不是件好事:我们没法出去了是吗?
暂时不能。贺松明双手不断在空中点击,如同操作着阮陌北无法看到的按键。
屏幕自两人面前出现,阮陌北看到,一个方形的东西被黑色的数据流牵引,正在沿着信息高速公路极速狂奔,而前行目标方向是,整个内核空间最下方的巨大垃圾桶。
病毒要把我们带去回收站。贺松明面色凝重,它想把我们直接删除。
有什么办法阻止它吗?
我尝试从内部破解虚拟机,希望能赶在它的前面。贺松明的眼瞳中又闪现出数据代码,您可以稍作休息,我会陪您聊聊天。
我不想让你分神。
没关系,单纯聊天所占用的CPU内存极小,不足破译过程所需的千万分之一,不会影响到任务进程。
那好。阮陌北盘膝坐在草地上,贺松明同样在他身边落座。
病毒最后把我带去了一个文本文件,是你在车上给我讲过的那个故事。纵然在那里经过了整整二十一次反复,阮陌北回想起来仍然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明明处理伤势时是那么辛苦,房间里味道如此浓烈,怪物的遭遇那样可怜,他却总感觉一切都是虚无缥缈。
在那里我无法看到自己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子,她应该是那里的研究员,有着一头红色的头发。
最后我听到了,你在加密通讯频道里传来的声音,那个怪物的身体上形成了一个洞,我走进去,找到了你。
贺松明看向阮陌北:您说通过加密通讯听到了我的声音?
是的。
但是通讯频道在我们被病毒一同淹没的时候就强行中断了。
阮陌北:
那我听到的是什么?
抱歉,我可能无法给您回答,您说是那个声音指引您找到我的吗?
对。阮陌北眉头紧锁,事情一下子变得恐怖起来。
虚拟机的桌面上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不管怎样,他现在还活着。阮陌北已经学会了用各种理由来安慰自己。
自从唤醒贺松明的行动开始,他的世界就天翻地覆,无数谜团出现,疑惑挤满脑海,他却连一个都没能解决。
他被拉进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却又感觉真相似乎不是看上去那样简单。
阮陌北正默默想着,突然感觉一股巨力自脚底的地面传来,把他整个的甩飞出去!
但天仍然在头顶,草也在脚下,比起被甩开,更像他直接被直挺挺地竖直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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